小镇姑娘郑秀晶离开小镇的时候，浑身凑不出两百块没有文凭，没有经验，找不到工作，租不起房如果不出来，她可以一辈子衣食无忧吃喝不愁可如果不出来，就要嫁给王大柱，还要给两个孩子当后妈郑秀晶不想嫁给王大柱，更不想当后妈大学老师宋茜离婚的时候，净身出户一无所有三十离异带个娃，还不会做饭不会收拾家如果不离婚，她是工作稳定家庭圆满的人生赢家但如果不离婚，就要假装不知道丈夫在外面还有个家宋茜不瞎，毅然离婚独自养娃后来...宋茜自己带不好娃，只好又找了个人回家郑秀晶还是当了后妈，不仅要带孩子还得照顾孩子他亲妈郑秀晶：宋老师，很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宋茜：不知道，我不会很爱一个人郑秀晶：为什么？宋茜：情深不寿郑秀晶：宋老师宋茜：嗯？郑秀晶：我有点喜欢你，就一点若情深不寿，我对你只有一点喜欢

☆、001 郑秀晶拉着行李箱站在悦家家政公司门口，抬头望着阳光下闪闪发光的招牌，深深叹了口气。 这已经是她第三次和行李一起站在这边了。 口袋里还剩下93块，手机里有148。在这座偌大的城市，这点钱恐怕连一周都撑不下去。 她从那家出来的时候，没舍得搭车，甚至舍不得坐地铁，拖着行李箱走了两个半小时才走到这里，腿酸脚痛，也只能咬牙坚持。 T市的冬天比小镇上要暖和一些，但到处都是行色匆匆的路人，大家都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跟周遭没有任何联系。找不到一点归属感，哪怕全部家当都立在脚边，于这座城市而言郑秀晶也不过就是个过客罢了。 可过客，也是需要吃饭的。郑秀晶拢了拢外套，深深吸一口满是雾霾的空气，抬腿迈进了公司大门。 来到这座城市其实是个意外。 原本郑秀晶是打算到B市去的。听说那里赚得多，机会也多，是一座距离梦想很近的城市。可她实在太累了，趴在小桌子上直接睡死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已经错过了在B市下车的机会，只能又坐了一小会儿在T市下车。 补车票还多花了二十块。 买完车票身上就剩不到两百块，她还得靠这点钱支撑到发工资。郑秀晶舍不得再花钱往B市跑，干脆留在这边找机会。 走出小镇之前，郑爸爸在小镇上拥有唯一一家小饭馆。镇上的人要请客或者办宴席都会到他们家去，农忙的时候宋不上做饭，干完活也会上他们家去吃一碗热腾腾的盖浇面。 说是小镇，其实跟大一点的村子没什么两样。小饭馆收入不算多，省一点养活他们父女两个也算绰绰有郑，几年下来还有了一点小存款。郑秀晶曾想过，等她学会爸爸的所有手艺，就让爸爸好好休息，她来撑起那家小小的饭馆。 可天不遂人愿，爸爸终究没能熬过那个年。 郑秀晶一个水灵灵的大姑娘，打小没了娘如今又没了爹，孤苦伶仃一个人看着就可怜。三姑姑劝郑秀晶，不如去嫁人了吧。 和小镇上不到二十岁就已经当妈的人比，郑秀晶这个时候嫁人其实不算早。刚好王大柱也是一个人，正缺个媳妇儿帮他管家。 三姑姑说，王家赚了那么多钱，就王大柱这么一个儿子，郑秀晶要是能嫁过去，后半辈子保准衣食无忧，不用下地干活也能吃香喝辣。 可郑秀晶不乐意。 王大柱比她大了十二岁不说，还有两个孩子。那两个小不点被家里惯得简直不要太熊，今天拿石头砸人家的玻璃，明天踩坏人家地里刚长出来的土豆苗。五岁的孩子带着个三岁的小屁孩儿，皮得都快上天了，郑秀晶看见他们就头疼。 两个孩子的妈妈郑秀晶也见过，挺好看的一个姑娘，听说是上过大学的，就是不知道怎么到了他们这个小地方。 镇上的人都说，那姑娘是王家一个在城里的亲戚介绍给王大柱的。可郑秀晶总觉得，那姑娘应该不是自愿嫁到他们这个小地方，也不是真的愿意和王大柱一起过日子。 因为那个姑娘眼睛里没有光。 没有对生活的憧憬，没有对未来的期望。就像，活着的每一天只是在完成任务一样。 郑秀晶总有一种直觉，那姑娘不是病死的。 - “回来了。”头发染成酒红色的杨姐坐在办公桌后面对着电脑敲敲打打，听到门口动静抬起头来，顺手捏了张纸递过来，“填一下，一会儿去见面会。” 郑秀晶接过表格，轻车熟路找了支笔趴在茶几上刷刷几笔填完交还给杨姐，拿了钥匙去宿舍放行李。 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小朋友，也就刚到郑秀晶腰上，口罩捂住了半张脸，露出来的一双眼睛水汪汪的，正好奇地看着公司大门方向。 因为王大柱家的两个熊孩子，郑秀晶对小屁孩儿真的没什么好印象。即便眼前这个小家伙长得软萌，也很有可能是披着天使外衣的小恶魔。 哪怕真的是个小恶魔，让他一个人待在这边也不太好吧？ 郑秀晶走了两步，到底放心不下，往墙边挪了挪直接一屁股坐在行李箱上，摸出手机来假装玩手机，郑光注视着那个小家伙。 小家伙真挺萌的。 目测不到点一米，穿着牛仔裤棉外套，戴一顶蓝色毛线帽，小手揣在口袋里乖乖地站着仰头看广告牌，也不知道能不能看懂，反正看得挺认真。 不到两分钟，一个盘着头发瘦瘦高高的女人直直走来，朝着小家伙走过去。 坏人不会在脸上写上‘坏人’两个字。这年头，衣冠楚楚也可能一肚子坏水儿。郑秀晶斜着眼警惕地瞄着这个女人，直到看见小家伙扭过头来脆生生喊了句‘妈妈’，这才收好手机往旁边的小区走。 公司在小区里租了几间房当宿舍，一间能住六个人，三张高低床靠在墙边，门后摞着六个铁皮柜，地上随意放着几个小板凳，靠窗的地方摆着个晾衣架。每个床位上有一张薄薄的床垫和一床算不上厚实的被子，比郑秀晶念高中时候住的宿舍还要简陋。 条件说不上好，但足够便宜。 住一天10块钱，一日三餐15块。在没有没有稳定工作的这段时间里，郑秀晶就是靠住在公司宿舍坚持下来的。 老实说，一开始郑秀晶是想去饭店打工的。 她会炒菜，家里开过饭馆。她想着，这怎么也算是比较有经验了吧？找个工作应该也不难。 反正她要求也不高，工资多少她也没那个底气讨价还价，只要管吃管住，能学到东西就好了。 可就是这么低的要求，居然也没找到合适的工作。 大饭店看不上她那点村子里练出来的手艺，小饭馆只管吃饭没有包住宿的条件。 也有个饭店经理看她模样还算标志，问她要不要考虑做服务员。管吃管住，一个月两千。 郑秀晶想做饭，坚持要找后厨的工作，没答应。 后来碰壁碰多了，有点后悔没答应下来。 起码先解决了吃住问题不是？ 在车站大厅睡了一宿，郑秀晶没脾气了。从网上搜选了一圈，最后拖着箱子去了家悦家政。 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要去别人家当保姆，但管吃管住还能下厨做饭，跟完全进不了后厨的服务员比起来，也算是不错了。 曲线救国也是救，起码工资不比帮厨低。 郑秀晶安慰自己两句，把行李箱塞进床底，重新扎了一下头发下楼去参加见面会。 - 所谓见面会，跟招聘会其实差不多。 公司选个时间把暂时没活的员工凑在一起，然后把需要家政服务的雇主也都邀请过来，双方见个面，觉得合适就定个日子试试工，双方满意就签合同定工资，公司在第一个月酬劳中按比例抽取报酬。 总觉得，她们这些来找工作的就是菜市场里的小白菜，等着被人家挑回家。 有的雇主喜欢年纪大一点的，看着沉稳。有的雇主喜欢用年纪小一点的，感觉干活利索。有的雇主指明要生过孩子的，最好孩子成绩不要太差，说是这样的带孩子有经验。还有的雇主指明不要某几个省来的，说是不好相处。更有甚者点名说不要某个星座的，因为性格不合。 郑秀晶第一次来参加见面会的时候，被这些稀奇古怪的要求震得懵了好几秒。 近百平米的会议室里人头攒动，雇主们先拿着资料选，选几个顺眼的喊过去一起面试。郑秀晶见过了几个雇主，不是人家嫌她看起来生涩没经验，就是她觉得对方不好相处不敢签。 “郑秀晶，过来。”杨姐隔着好几个人冲郑秀晶喊了一嗓子。 杨姐在公司做了很多年，手上有大量客户，看人也很准。郑秀晶水也不喝了，颠颠过去跟着杨姐走。 “你们好，我需要一个住家保姆。”瘦瘦高高的女人坐姿很正，旁边坐着一个软萌的小男孩。 郑秀晶眨眨眼，这不是刚才在门口碰上的小不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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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3 所谓的甜菠菜，宋茜一直以为郑秀晶只是随口那么一说而已。 菠菜本身的味道就放在那里，还能怎么甜。 没想到的是，郑秀晶居然真的做了出来。 菠菜榨汁，和鸡蛋一起加入面粉调成糊状，平底锅刷油，一勺面糊摊一个饼。 冰箱里没多少水果，郑秀晶选了香蕉和牛油果搭配，加少半杯酸奶一起打成比冰淇淋稍微软一点的糊，放在碗里备用。 说起来她能认识牛油果还多亏了之前带她实习的大姐，要不是那大姐，郑秀晶估计还得花时间研究一下这玩意儿怎么弄。 除了这些，郑秀晶还炒了个冬笋土豆胡萝卜的素三丝和一个肉丝杏鲍菇当配菜。 做这几个菜的时候豆腐羹也在火上慢慢炖着。 郑秀晶用了一个小时多一点的时间搞定了一桌饭，自我感觉还是有点慢，正想着外面两个人会不会等急了，一扭头就发现两双闪亮的眸子在厨房门口紧盯着她。 “额，对不起有点慢。”郑秀晶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可以开饭了。” 完了完了，做饭速度太慢，边做饭边收拾也不是很熟练，不会用料理机还是请宋小姐过来教了半天才学会，人家怕是看出她是个新手了。 这一单怕是真的要完。 难得她对小孩子产生那么一丢丢好感，却败在了自己业务不熟练上，想想也是心塞。但她能做的也就这么多，决定权还是掌握在眼前这对已经端端正正坐在餐桌旁的母子身上。 安安小朋友刚洗完手，脖子上围着个天蓝色画着海豚的围兜，一双小手半举着，小心翼翼不去碰别的东西，一双大眼睛好奇地盯着桌上摞成一叠的菠菜煎饼。 郑秀晶自觉坐到小朋友身边，拿起一个煎饼摊在手心里，指着桌上的几个盘子介绍，“这个是香蕉，是甜的。那个是土豆丝和肉丝，是咸的。这些都可以卷在煎饼里，你想先吃哪个？” 这话一半是说给小朋友听的，另一半也算是给宋小姐介绍一下吃法。郑秀晶不确定他们家平时有没有这么吃过，怕问不好让人家觉得她不过是个小保姆还这么心高气傲，只能拐着弯提示一下。 “这个是烙饼吗？它长得好奇怪。绿菜去哪里了？”安安没理会桌上那三样东西，直勾勾盯着郑秀晶手里的煎饼。 郑秀晶伸手把煎饼撕开一个小口子，露出粗糙的横截面，指指上面星星点点的绿色，“那个不叫绿菜，叫菠菜。你看，这些绿色的点点，就是菠菜，它们被打碎了。” “哦，绿菜的大名，叫菠菜。菠菜被打碎了，放在面粉里，烙饼就变成绿色。”安安像个小大人一样，一字一句说着自己的理解，“那，安安把它吃掉，会不会也变成绿色？” 一大一小两个人像研究什么深奥的学术问题一样在认真探讨，郑秀晶还在绞尽脑汁地想该怎么解释这个问题，对面的宋小姐开口了。 “安安，叫自己的时候应该怎么说？” 还在担心自己会不会变绿，安安小朋友被妈妈这一点名搞得有点反应不过来。 宋小姐手里还捏着一个刚卷好的煎饼，盯着安安的眼睛又问了一遍。 安安恍然大悟，“哦，我。我是安安，安安要说我。” 说得跟绕口令似的。 “对了，很棒。吃饭吧，小郑姐姐做饭很辛苦。” 一时间，郑秀晶脑子里有点乱，不知道该把重点放在宋小姐一本正经的表扬上，还是该放在那句‘小郑姐姐’上，又或者，应该放在‘做饭很辛苦’上？ “不辛苦，安安，想吃哪个？” 安安指指香蕉，“甜的。” 骨碌碌乱转的小眼睛看了看低头专心吃饭的妈妈，小家伙脑袋伸了伸悄声问郑秀晶，“我会变绿吗？” 郑秀晶被他的神情逗得一乐，也学着他的样子弯腰低头小小声说，“不会，你看妈妈就没有变绿。” 声音不大，但屋子里就他们三个，还坐得这么近，想听不见都难。 正在卷第二个卷饼的宋小姐抬眼看了他们一眼，继续夹菜没搭茬。 一共三个人其中还有个小不点，郑秀晶没敢做太多，怕吃不完浪费。谁想宋小姐看着瘦，吃得倒是不少，最后郑秀晶就吃了一个卷饼喝了半碗汤，饱是真没吃饱，但也不好意思再去做别的。 洗好碗收拾好厨房，垃圾放在门口等着待会儿拎下去。郑秀晶的试工正式结束，拿好外套跟宋小姐道别。 “嗯，回去收拾一下行李。生活用品这面都有，缺什么回头再买不用担心。可以的话麻烦尽快过来，我这几天都在家。”宋小姐手里捏着个红包，说完递到了郑秀晶面前，“今天辛苦你了，菜很好吃。” 这就是确定要签合同的意思了。 郑秀晶也不扭捏，双手接过红包直接揣在口袋里，“好的好的，我晚上过来可以吗？” “当然。”宋小姐又笑起来，眉眼弯弯毫不掩饰她的好心情。 回去路上郑秀晶把红包拆开看了看，里面是一张五十两张二十和一张十块，都是崭新的纸币，被她刚才随意塞进兜里压出了一些折痕。 纸币是崭新的，红包上还印着喜庆的‘恭喜发财’，看样子应该是过年用剩下的。 郑秀晶心情好，晃晃脑袋冲着玻璃上的自己笑了。 就当是迟到的压岁钱了，今年也是有红包的一年。 - 郑秀晶是带着一兜蔬菜上门的。 中午做饭的时候她就注意到，宋小姐家的冰箱里食材并不是很多，除了半把菠菜还算新鲜以外就是一些比较方便储存的食材，调料也几乎都是新打开的。结合宋小姐一而再的说‘做饭很辛苦’，郑秀晶大概猜到她并不是很经常下厨。 或者说，根本没有下过厨。 想想也是，如果会下厨的话，还要她来干什么。 “应该去接你的，车子送修了实在不方便，要你自己赶过来，辛苦了。”宋小姐再一次抱歉，伸手接过了那兜蔬菜。 安安小朋友跟在妈**股后面过来，帮郑秀晶拿出一双粉红色毛绒绒的新拖鞋，仰着小脸甜甜地笑着，“小郑姐姐穿这个。” 郑秀晶受宠若惊，赶忙退两步弯腰道谢。她是过来打工的，却被这阵势搞得像是过来借住，有种成了座上宾的感觉。 “我先带你去房间。”宋小姐带着郑秀晶往里走。 宋小姐这套房子是个小两居，因为是顶层还带了间小阁楼，勉强算得上小三居。 主卧稍微大一点，带个阳台，是宋小姐和安安的卧室。次卧稍小，只放得下一张床和一个大衣柜，是留给郑秀晶的房间。阁楼上是一间书房兼练功房，一面是镶着大镜子的墙，一面是窗户，剩下的两面除了一道门以外都打上了书柜，整整齐齐摆满了书。 也是这个时候郑秀晶才知道，眼前这位宋小姐是大学老师，在学校教舞蹈和形体课。 “难怪宋老师身材保持得这么好。”郑秀晶小小声念叨了一句。 “喜欢的话，我可以教你。” “不不不，还是算了。我腿太硬，根本抬不起来。”郑秀晶赶紧摆手。 开玩笑，学舞蹈的那些姑娘腿一掰都在耳朵后面，让她来？撅吧折了估计也掰不过去。 “这些以后说，不急。走吧，下去看看合同。” 不管是那大量名字都看不太懂的书，还是高度吓人的压腿杆，都不是郑秀晶感兴趣的东西。惊叹归惊叹，转一圈了解了构造也就毫不留恋地跟着宋老师下了楼。 全是让人头疼的东西，除了打扫卫生，她才不要上来找罪受。

☆、004 “我叫宋茜，落叶的落，瑶池的瑶。家里只有我和安安，你主要负责我们的一日三餐和清洁打扫。晚上尽量清淡一点，不要主食就好，剩下的我和安安都不挑食，做什么都可以。” 宋茜正在和郑秀晶介绍基本情况，那边安安小朋友收好自己的玩具晃晃悠悠出来了。 “安安，来自我介绍。” 小朋友眨眨眼，颠颠跑过来没刹住车整个人直往前扑，吓得郑秀晶胳膊都伸出去了，小人儿倒在了宋茜膝盖上，抬起脑袋来咯咯笑。 “我叫安安，马上就要三岁了。”吭哧吭哧爬起来站好，拽了拽身上的衣服，小不点站直了身子一本正经做自我介绍。 宋茜笑了一下，又问，“安安是小名，你的大名是什么？” “大名...”大概是不常用，小朋友想的有点吃力，“大名叫宋逸闲，逸是...不是一二三的一，是...” 实在想不起来了，小朋友低着脑袋可怜巴巴揪了揪妈妈的衣角，“对不起妈妈，安安想不起来了。” 还不到三岁的小朋友，话都说得不是很利索更别提认字了，大人们说的这些东西估计他脑子里一点具象都没有，全凭小脑袋瓜把大人说的话直接记下来，需要用的时候再拿出来复述一遍。 记不住，简直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要是记得太清楚，可能就得怀疑这家家长是不是太严厉了，把一个这么点大的小朋友逼成那样。 郑秀晶也不插嘴，就安安静静地等着，等小朋友调取出那段记忆，等他想起自己的名字到底是怎么回事。 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对小孩子有过这么好的耐心，大概是把前二十年的份都攒起来用在了安安身上。 “仔细想想看，姥爷是怎么说的，希望安安以后怎么样呢？”宋茜不直接给答案，一点一点引导着小朋友去思考。 小不点很努力很努力地跟着妈妈的引导去回忆，努力到整个五官都在跟着使劲。 “姥爷说，希望安安以后...啊，想起来了，是安逸，安闲！”小朋友激动地抬起头来，盯着郑秀晶一字一句重新介绍，“安安的大名叫宋逸闲。安逸的逸，不是一二三的一，闲是安闲的闲，宋逸闲！” 郑秀晶笑着拍拍手，“真厉害，名字很好听啊。” 安安小朋友腼腆地笑了笑，弯弯的眼睛和他妈妈一个样子，怎么看怎么招人喜欢。 “过段时间我会送安安去幼儿园，到时候还得麻烦你接送一下。”宋茜把小不点抱上来安放在自己身边，继续刚才的话题。 “等到开学以后我每周一到五在学校上课，周五晚上和周六会去培训班，课表确定以后我发给你一份。” “酬劳的话暂定是一个月六千，从今天开始算。不是定死的，以后可以加。家用的话一个月暂定两千，按具体情况调整，这些都好商量。” “其它比较细节的条款都在合同上了，不着急签名，你先看一下，有问题现在就可以说，全都协商清楚再签。” 温声细语，循循善诱。可能当老师的说话都是这样，郑秀晶越听越感觉自己回到了课堂上，差点想举手。 还好克制住了，不然多丢人。 合同是公司统一出的格式，郑秀晶仔细看了一圈，发现了一些细微处的不一样。 比如按照公司规定，家政服务人员第一个月的工资是预付给公司的，一个月以后公司抽完要抽的部分，然后把剩下的打给员工。接下来的工资公司就不管了，他们自行商议就好。 宋老师可能是觉得麻烦，从第一个月开始就直接和她对接。公司那面的抽成怎么办这份合同上没有写，反正接下来她们之间怎么结算工资都是她们自己的事。 也就是说，从签名的一瞬间起，郑秀晶就和悦家公司没有关系了。 哦，也不是，之前的培训费还差一千才能补齐呢。 “那个...”郑秀晶没搞明白这头一个月的工资到底怎么回事，但还没干活就问这个问题多少还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说起话来吞吞吐吐的，“公司抽成...” “哦，我已经和你们公司协商好，预付过了，这个你不用担心。不过第一个月的工资我这边只能付给你五千，你觉得可以吗？” 可以！当然可以！那有什么不可以的！ 公司抽成是按百分之二十抽的，她一个月六千工资得抽掉一千二，到手也就是四千八，算下来她还能多拿二百呢。再加上之前那个红包，相当于白拿一天半的工资。 脑子被驴踹了才会不乐意。 “当然可以，谢谢宋老师。” 修改的那几处基本是为了减少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个别条款会以甲方，也就是宋老师这一方为主。比如每个月1号发上个月工资，工资按自然月计算，不纠结到底是三十天还是三十一天；请假要提前至少一天说，最好能提前准备好外出那一天的伙食，来不及也没有关系。 除了这些以外，对郑秀晶的硬性要求并不是很多，一日三餐和日常家务做好之后，剩下的时间想干什么都可以。总的来说，还是对郑秀晶的好处更多一些。 想起杨姐之前说的‘跟宋小姐签合同比去别家好’，郑秀晶在心里狠狠点了点头。 家庭成员简单，大人有修养好说话不挑剔，小朋友乖巧可爱一点都不熊，这个单接得可不只是比别家好一点。 - 郑秀晶有一点认床的毛病，换了新环境虽然不至于睡不着，前两天总归是睡不踏实。 半醒半梦一整晚，也不确定到底睡着了没有。 “早，睡得好吗？” 时间不过早上七点多一点，郑秀晶以为自己起得已经够早，没想到还有比她更早的。 “啊，宋老师早上好，睡得不错，很舒服。”郑秀晶呆呆问早，几乎是凭借条件反射在回答。 就像小时候上英语课学到的对话，‘How are you’‘I’m fine,thank you,and you’一样，嘴比脑子快，话音都落了可能才反应过来自己回答了什么。 其实根本就没睡好，太阳穴胀得突突直跳，脑子也还是一团浆糊。 估计人家也就是礼貌性询问一下，并不是真的在关心一个小保姆睡得好不好。 “早饭想吃点什么，中式还是西式？”不确定宋老师是什么习惯，郑秀晶问了一句。 单从气质来看，宋老师应该是那种早上起来吃着香煎吐司配黑咖啡的人。但是从家里的装修风格还有整套茶具藤桌椅来看，似乎... 料理机能打豆浆吗？！ 好像是可以的吧？ 脑子里自动开始匹配菜单，顺带回忆了一下冰箱里可以用的食材以及能用的厨具。 说老实话，不是郑秀晶挑，是宋老师家的厨具真的太能凑合了。 别看碗盘一套一套长得挺好看，整个厨房就能找出来两把刀，还有一把是迷你水果刀，迷你到都没有巴掌大。 砧板倒是挺多，四个颜色挂一排，看着跟彩虹似的。但那个材质是塑料的也就算了，一个就38cmX24cm，甚至没有一个键盘大，切菜的时候一不留神就容易切到料理台上，郑秀晶一边切菜还得一边注意着别把台面给划了。 做个饭确实蛮累的，心累。 “都可以，我不挑。” 宋茜在做拉伸，拧着胳膊跟郑秀晶说话，姿/势看着怪吓人的，愣是没好意思继续追问。 世上最难做的两道菜，一个叫‘随便’，还有一个就是‘都可以’。 郑秀晶叹口气，把头发扎起来老老实实往厨房走。 都可以就是都要，那就中西结合一下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宋老师：睡得好吗？秀晶：嗯，挺舒服宋老师：哪里舒服？秀晶：哪里都...？？？宋老师：嗯？秀晶：你是谁？快把我纯洁美好的宋老师还给我！

☆、005 考虑到小朋友的口味，郑秀晶做了个前两天刚从网上看到的嫩滑炒蛋。 冰箱里唯四的鸡蛋全部磕进碗里，奶油找不到，加了两勺牛奶进去。 据说从一个人打鸡蛋的手势能看出来这个人到底会不会做饭，郑秀晶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真的，反正她从小看爸爸做饭，这些基本功对她来说都是小菜一碟。 就像用筷子夹菜一样，已经形成了一种肌肉记忆，成了本能。 倒是宋茜路过的时候惊了一下，看着碗里蛋液听从指挥有序翻飞，由衷赞叹了一句‘好厉害’。 实在没明白这有什么厉害的，郑秀晶客气还了个微笑，加了点盐进去继续搅。 想要鸡蛋够嫩滑，搅好以后不能急着下锅。郑秀晶把鸡蛋放到一边去静置，趁这个时间配了碗五谷豆丢进料理机，开始做豆浆。 其实她想做纯黄豆豆浆来着，没有为什么就是她自己更喜欢一点。但找了一圈实在凑不够三人份的豆子，只好东拼西凑搞个五谷豆浆。 不管怎么样，今天一定要去采购一趟。 切一小块黄油，热好不粘锅，等黄油完全化掉以后转小火，把蛋液都倒进锅里不断搅和，一直到锅里没有可以流动的蛋液，表面却还留有一点湿度的时候，关火出锅。 这种西式的炒蛋郑秀晶还是第一次做，也不确定自己做得好不好。反正从外形上看确实是挺赏心悦目，郑秀晶自己看了都嘴馋，拿勺子在锅里划拉一圈刮了点碎蛋品尝。 确实比平时吃的炒蛋要嫩滑一点，还带着点奶香。 剩下的五片培根全部入锅煎，熟了以后夹出来在砧板上放凉。锅里残留的油不处理，直接趁着热锅把吐司煎一下。 香酥吐司上先撒一层切成丝的培根肉，然后放满满一勺炒蛋上去。熟芝麻擀碎洒在表面，最后再加一点点黑胡椒。 单这么看着就已经非常有食欲。 郑秀晶拿了三个盘子出来，把吐司放在中间摆好，感觉稍微有点空，焯了份胡萝卜和生菜摆在周围。 安安小朋友乖乖坐在餐桌旁，自己围好了小围兜。看着郑秀晶端上来的盘子，小朋友拿着小勺子轻轻碰了碰上面的鸡蛋，睁大了眼睛惊呼一声，“好软，秀晶姐姐好厉害！” 跟他妈妈的反应真是一模一样。 “要番茄酱吗？”为了照顾小朋友的口味，郑秀晶没敢撒太多胡椒，怕宋老师觉得太清淡，她又拿了番茄酱和芥末酱出来。 宋茜两只手捏着吐司刚咬了一口，嘴里包满了吐司培根和炒蛋，根本宋不上说话，呜呜两声摇了摇头。 做厨师最幸福的事，就是看到吃的人吃得满意。 以前在小镇的时候，人们来吃饭不是赶时间就是忙着和别人聊天，吃得好坏对他们来说并没有太大区别，只要分量足也不难吃就行了。 现在有这么捧场的一大一小，郑秀晶感觉受到了莫大的鼓励。 做饭，真的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啊。 - “秀晶姐姐，这个是什么？”安安坐在推车上，指着一个胖墩墩绿油油的大块头。 郑秀晶顺着他的手指看了一眼，“那个叫冬瓜。” “这个冬瓜怎么发霉了？” 发霉？哪里发霉了？就算发霉外表也看不太出来吧？ 郑秀晶没听明白，和安安大眼瞪小眼。 宋茜在旁边跟着，伸手扶着推车的一侧，反问安安，“你为什么会觉得这个冬瓜发霉了？” “安安吃的冬瓜是白白的，这个变绿了。妈妈说，长绿色的，就是发霉了，不可以吃，吃了会肚肚痛。”安安绷着小脸认真解释，还揉了揉自己的小肚子。 刚学会连贯说话的孩子总是急于表达自己脑子里各种各样的想法，但还不习惯大段大段讲话，长句子总得拆成短句子来说，即便是这样，急吼吼解释完这些安安也累得够呛，一张小脸红扑扑的，还稍微有点气喘。 宋茜拍拍安安的背，给他顺气，“说话慢一点，不要这么着急。” 安安小朋友点点头，又指了指冬瓜，“秀晶姐姐，对吗？” 对啥？说话要慢一点？那当然是对的，不然你说那么着急我听着都替你憋得慌。 但是一看小朋友肉呼呼的小爪子还执着地举在空中，郑秀晶终于明白过来安安说得是什么。 这种问题如果放在小镇上，家长们大概会不耐烦地把小孩子赶到一边儿去，嫌弃他们碍事捣乱，嫌弃他们的问题幼稚，嫌弃他们连常识都不懂。 可人的常识不都是在生活中日积月累积攒起来的吗？哪有人生下来就知道冬瓜长什么样子。 不过是没有耐心解释，也不知道该怎么和白纸一样的小朋友解释这些他们看起来理所应当的事罢了。 郑秀晶回想着她看到的宋老师和小朋友相处的方式，耐着性子把推车推到另一边，找到了一只已经被切开的冬瓜。 “安安你看，冬瓜切开以后是这个样子的，里面是白色的对不对？” 小朋友点点头，“嗯。” “绿色的那一层是冬瓜的外皮，是在保护里面白色的肉，不是发霉了。我们平时吃的时候，要把这个外皮切掉，里面那个籽也要挖掉。” 郑秀晶不会和小朋友交流，也不知道这么说小朋友能不能理解，说完以后仔细观察着小朋友的表情，脑子飞速运转，想着还能不能用更简单一点的方法解释一下这层皮是怎么回事。 万一小朋友问她为什么不吃皮，她真不知道该怎么说。 毕竟，皮其实是可以吃的。 还好安安没有继续问，思索一会儿消化了郑秀晶说的内容，“哦，和香蕉一样，对不对？香蕉的衣服不能吃，要剥掉。” 其实吧，并不太一样。 但郑秀晶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清楚，含含糊糊应付过去。 宋茜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找工作人员切了条冬瓜放进车里，又去水果区拿了几样水果回来。 超市的东西长得也就那样，反正不比郑秀晶刚从地里□□的新鲜。但清洗过后再整理整理看起来就顺眼一点，价格也要比外面贵一些。 一袋龙眼十五块，加起来还没一捧多，郑秀晶看得肉疼，默默感慨大城市的人消费就是高。 想想也是，小镇里才不会有人愿意花六千块钱找个人来洗衣服做饭。 - 人们总觉得小孩子忘性大，干什么都是三分钟热度。 但郑秀晶觉得，可能小孩子才是最执着的生物。 从那条冬瓜放进厨房的那一刻开始，安安小朋友就没有关注过别的东西。 料理台不低，安安就从卫生间里把他专用的垫脚凳搬出来，站在凳子上面看郑秀晶处理冬瓜。 挖籽，去皮，切块，一条挺厚的冬瓜在郑秀晶手里变成了一指厚的梯形块。 安安小朋友捏着一片冬瓜皮左看看右看看，感叹，“好绿啊。” 郑秀晶听得直乐。 可能这个冬瓜到死都没有想到，它被一个小朋友表扬居然是因为它的皮很绿。 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师，从孩子身上总是能很明显得看到父母性格的影射。 郑秀晶洗好碗出来，看到宋老师指着一排各种各样的水果解释外皮的不同，总算深刻体会到了这句话的真实性。 安安小朋友能够这么乖巧懂事，想来跟宋老师平时的教育方式有很大关系。 就是不知道他的爸爸是什么样的人。 安安跟着宋老师姓，名字是姥爷给起的，宋老师之前也说家里就只有她和安安两个人。 想来，这位不曾露面的父亲不是出了意外，就是因为什么离婚了吧。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这么优秀的妻子和这么乖巧的孩子也舍得丢下。 作者有话要说： 秀晶：这么优秀的妻子，这么乖巧的孩子，居然也舍得不要宋老师：我们有你就够了秀晶：（脸红.jpg）真的吗？宋老师：假的秀晶：？？？宋老师：噗，逗你的

☆、006 宋老师绝对是郑秀晶见过的人里，最有耐心的一个。 因为一个无心的问题，宋茜一次性从超市买回来六七种水果，排成一列摆在茶几上，给安安一样一样讲。 什么水果吃的是果实，什么水果吃的是种子，什么水果长在树上，什么水果长在地里。从产地到习性，从成熟季节到运输方式，能说的基本都说了。 安安问题很多，大部分都很无厘头。 在成年人世界里可能很理所应当的一件事，对于小朋友来讲都是充满奇幻色彩值得探究的事。 比如苹果为什么长在树上？草莓怎么会有那么多‘小芝麻’？柠檬为什么那么酸？柚子的白衣怎么那么苦？为什么橙子要切着吃橘子却可以直接剥皮？吃葡萄到底要不要吐皮？ 这些奇奇怪怪的问题要是问郑秀晶的话，她基本都答不上来。 宋茜却很耐心，能解释的问题就试着去解释，解释不了的就直接承认自己也不懂，拿着平板和安安一起查，把上面的解释念给安安听。 “宋老师，这些安安都能听懂吗？”网上的那些资料写得都特别绕，专业名词一大堆还喜欢把简单的问题说得特别深奥，郑秀晶自己抱着手机看也只能看懂个大概，安安居然能在完全不认识字的情况下把这些东西都听进去，简直太神奇了。 宋茜正在做晚上的拉伸活动，腿高高抬起搭在沙发背上，宽松的家居裤蹭上去一点，露出一截小腿。 肌肤胜雪白到发光，郑秀晶算是亲眼见识到了。 “可能听不太明白。”宋茜调低电视音量，随手把遥控器丢在了沙发上，“但脑子里会留下一个大概的印象。他这个年纪很多信息都只是储存在脑子里，还不到能完全理解的时候。” 郑秀晶点点头，大概明白宋老师为什么会这么做了。 孩子对这个世界的认知还不深刻，很多东西只是暂时储存在脑子里，等到了一定时候才会被完全消化理解。但是不能因为他还搞不懂，就给他一个模糊不清不那么正确的信息。 宋老师的做法是让小朋友直接接收一个正确的信息，不太好懂但可以慢慢理解。郑秀晶接触过的大多数家长则是给一个当下很好理解，但其实并不那么正确的解释。前者在短期内可能需要多花费一些力气，后面那一种省事一些却需要孩子多经历一个纠错的过程。 相比之下，宋老师的方法虽然需要更多耐心和精力，对孩子的成长来说却是更有帮助的。 孰对孰错不好评判，郑秀晶对宋老师的崇拜倒是更深了。 对于一个在三流高中成绩都只能排在中下游的人来说，宋茜这种学识渊博、随口就是人生道理却又极其谦逊随和的人简直就是神一般的存在，是需要顶礼膜拜的。 - “宋老师早。”有了昨天的经验，郑秀晶把闹钟定得更早了一点。 果然，刚洗漱完就碰上了走出卧室的宋茜。 宋茜也是刚起床，正以指代梳把头发梳起来，“早啊，哪里不舒服吗？” 昨晚看手机看到太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拧巴着睡了一宿，早上起来感觉浑身骨头都在咔咔作响。 郑秀晶用力转了转腰，疼得龇牙咧嘴，“可能睡得姿/势不太对，有点拧着腰了。” “等我一下，我带你拉拉筋，会好很多。” 古语有云：筋长一寸，寿延十年。 拉筋可以让僵硬的筋脉变得柔软，可以让脊椎上的小范围错位慢慢复位，可以缓解甚至消除全身各处的酸、麻、胀、痛等。 总之，常拉筋好处多多。 道理都懂，可拉筋真的很痛！ 别看那些学舞蹈学武术的一脚踢起来轻轻松松到耳后，那都是多少年的功力。劈叉下腰看着简单，真让一个完全没有底子的人去试，无异于分筋错骨。 很不巧，郑秀晶就是那个完全没有底子的人。 “嘶呜！疼疼疼，宋老师轻点，轻点轻点撕啊不行了不行了...” 郑秀晶趴在地上，十指互扣背在脑后。宋茜双腿分开跪在她身侧，扶着胳膊肘把她整个上身往后掰。 这个姿/势拉腰的同时也连带着把肩背打开了，学舞蹈的人经常会用到，没事拉两下浑身都觉得很舒服。就是这个动作对上面负责拉的人不太友好，没点力气很可能搬不动。 郑秀晶第一次明白什么叫精瘦有力，就是在这个时刻。 一米六的个头八十四斤多一点，说不上多重，但要想搬起来也得费点力气。更何况这是反向折叠，骨头硬度卡在那儿，绝对不是说随便掰一掰就能掰回去的。 然而，宋茜轻轻松松往起抬了抬，郑秀晶已经觉得自己的腰要折了。 如果不是宋及安安还在睡觉，她绝对能吼出个海豚音来。 可惜安安小朋友的生物钟到起床的时间点了，小家伙揉着眼睛踩着拖鞋出来，踢踢踏踏走到郑秀晶旁边，蹲下来戳了戳郑秀晶的肩膀。 “秀晶姐姐，你怎么了。” 宋茜手松了松，郑秀晶终于得到喘息的机会。 “秀晶姐姐腰疼...” “啊，让妈妈帮你摸摸，摸摸就不痛了，妈妈很厉害的！” 额，宋老师确实厉害。但是这个话...怎么听着那么别扭呢？ 郑秀晶宋不上想太多，只想赶快把自己的腰解救出来。 胳膊还在人家手里，大腿还被坐着，郑秀晶扭一扭晃一晃，“宋老师，我该去做饭了。” 宋茜憋着笑慢慢把郑秀晶放下去，从容站起来牵着安安去洗漱，留郑秀晶趴在地上苟延残喘。 “你的腰太硬了，晚上跟我一起做拉伸吧，顺便再帮你拉一下。” 还拉？！不要啊！！！ 郑秀晶的内心是拒绝的，但她... 在老师面前，学渣的怂是刻进骨子里的。 - 郑秀晶一直以为，大城市里的生活节奏应该是争分夺秒的那种。 就像她之前待的那家。 早上八点出门晚上九点回家那是常态，偶尔加个班过十一点才进门也是可能的。 休息日一觉睡到中午起来，下午又要开始准备各种她看不懂的文件资料。 身边常备两个充电宝，手机永远都不敢关机。凌晨两点老板打电话，也得赶紧换好衣服出门。 先生忙成这样，太太也不得闲。 熊孩子正是闹腾的时候，为孩子费心费力还得跟公婆斗智斗勇。 脑子一天到晚高速运转，憋着一肚子气也只能跟保姆撒，保姆还懒得离她。焦虑，如影随形。 在郑秀晶有限的认知里，这才是T市年轻人的生活常态。 当老师的虽说是有假期，要忙的东西应该也不少吧？ 然而宋老师这日子过的，比他们小镇上的人还要悠闲。 上午在阁楼练会儿基本功，中午吃完饭后休息一下睡个午觉，下午浇浇花喝喝茶，晚上六点吃完饭然后下楼散步。 这大冷的天，非要下楼散步，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等到了楼下郑秀晶才发现，散步其实只是个借口，社交才是真的。 按这个小区的建造年份来算，郑秀晶估摸着自己得喊这个小区一声‘大哥’。 建得早，年轻人也不爱在这边住。小区里住着的大多数都是老人家，晚上吃完饭没什么事儿干，在楼下溜溜达达散散步聊聊天，说说这家的八卦谈谈昨天的电视剧，等到七点半一到，大家纷纷上楼回家，带着刚完的热乎劲儿继续追今天的电视剧。 居民小区愣是让这帮大爷大妈住出了养老院的既视感。 刚过完年没多久，天气还比较冷。安安出门前被裹成了个小包子，捂得严严实实才让下楼。 一出楼道门，就见小包子迈着小短腿扑向围在一起的几个人，左一口‘潘爷爷’右一口‘田奶奶’叫得亲热。 潘爷爷一把年纪了，头发花白脸上全是褶子，愣是一把就把安安给抱起来。 老的老小的小，这要是摔一下可真是哪个都受不了。 郑秀晶想过去护着点，被宋茜一把拉住了。 “没事，老爷子身体好着呢，让他们聊吧。这几天没出来，安安也想他们了。” 郑秀晶的爪子被宋茜包在了掌心，柔弱无骨却毫无挣扎出来的可能。 天气冷，郑秀晶的手一直放在口袋里。厚厚的大棉服跟时尚完全不搭边，但是真的暖和，小手放在里面被烘得特别暖和。被宋老师这一牵，郑秀晶愣是被激地打了个哆嗦。 宋老师的手实在是太凉了。 “抱歉，冷到你了。”宋茜赶紧撒手，连连道歉。 说是被冷到，更多其实是被吓了一跳。郑秀晶平时和人近距离接触比较少，更别提牵手这么亲密的行为。 猛一下接触到这么冰冷的手，条件反射甩了一下。 “宋老师是体寒吗？”手凉成这个样子，不是下楼冷到了就是体寒比较严重。 真是严重体寒的话，每个月那几天怕是不好过。 “嗯，有一点。”宋茜捏着手指往口袋里缩了缩。 活得这么养生还体寒，看来体质这个东西真的不是说想好就能养好。 郑秀晶撇撇嘴，默默开始琢磨等下上楼要查一下有没有养身子的药膳。 雇主身体不好，到时候要是真的疼到死去活来，忙前忙后抓耳挠腮的还得是她。 哪怕只是为了自己，也得把这两个人的身体照顾好。

又有了精神食粮

谁攻啊

☆、007 楼下是真的冷，待了一会儿就觉得脚腕开始往上钻冷气。 果然冷不冷的跟相对温度没多大关系。冷就是冷，不会因为习惯了小镇的温度就觉得这边暖和。 安安在老人家们手里转了一圈，最后回到了宋茜怀里。 “小宋啊，找到人来做饭了吗？没合适的就还来我家吃，不差你们这两双筷子。”田奶奶和宋茜说着话，从口袋里摸出个棒棒糖来悄悄塞给安安。 小区里刚重新装了路灯，把楼下的这片地方照得不比白天暗。田奶奶的小动作哪里能真得瞒住谁，宋老师也就是在假装看不见罢了。 郑秀晶在旁边偷笑，冷不丁又被点了名。 “这是小郑，手艺不错。”宋茜笑了笑，低头问安安，“你说是不是？” 安安使劲儿点点头，“嗯！秀晶姐姐超厉害！” 小朋友的词汇库里还没有那么多丰富的形容词，这大概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棒的称赞。 郑秀晶被这直白的称赞夸得有些害羞，手指在口袋里捏紧，微微点头跟各位老人家打招呼，“叔叔阿姨们好，我是郑秀晶。” 入夜之后气温越降越低，大家说话都开始有热气往外飘。 宋茜说着电视剧要开始了，把老人家们都哄上了楼。 手机还在兜里，两只手都忙着抱安安呢，上哪儿看时间去。 郑秀晶站在旁边和宋茜一起目送这些老人家回家，偷偷看了一眼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宋老师。 路灯下的宋老师像被打上了一层柔光，本就温柔似水的一个人更显柔和。口鼻之间飘着若有似无的水汽，修长的天鹅颈小幅度转动，确认每一位老人都在往自己家走。 地上，三个人贴在一起的影子被拉得很长，默然伫立，静谧温馨。 心脏像是被一阵暖风抚过，那些隐藏在角落里的焦躁被轻轻安抚，突然就觉得没什么好担心的，也没什么值得她辗转难眠焦虑不安。 岁月悠长，想去的地方总会到达。 但在这之前，郑秀晶还是得面对这要命的睡前拉伸。 宋老师的耐心是真好。 早上她都嚎成那样了，晚上居然还愿意带着她。 更可怕的是，安安小朋友居然也在旁边跟着练。 小孩子骨头软，安安又有个专业教这个的妈妈，平时估计没少跟着练。 还没沙发高的一个小人儿，说劈叉就能劈下去，还能从竖着转成横着，两只小手撑在面前，仰着小脸乖巧可爱一脸认真，“秀晶姐姐，很简单的，别怕。” 呵呵，别以为你长得萌我就不敢... 算了，确实是不敢。 郑秀晶苦逼地坐在垫子上，双腿朝前伸直并拢，垂死挣扎。 “宋老师，要不还是算了吧。累了一天，早点休息。” 宋茜把拖鞋摆在旁边和郑秀晶脚心对脚心坐好，伸手抓住了郑秀晶的手腕，“别怕，我轻一点。” 轻一点也不行啊，你的轻一点对我... “啊！轻点轻点轻点。”郑秀晶冷不丁被扯着往前趴了一下，直接就是嗷一嗓子。 海豚音也许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骨头嘎嘎作响，大腿后侧的肌肉像是要被撕裂。郑秀晶实在受不了，曲起膝盖缓解疼痛。 安安小朋友在旁边蹲着看她，小脸纠结成一团。 “秀晶姐姐，妈妈还没拉呢。” 没拉？没拉她怎么疼得眼泪花子都快出来了？ 郑秀晶转头一脸沉重，语重心长地跟安安解释，“秀晶姐姐年纪大了，老胳膊老腿儿的不像你那么柔软。” 一个二十岁的姑娘，在三十岁的女人面前说自己年纪大了，老胳膊老腿儿，确定不是在讽刺吗？ 说完才反应过来的郑秀晶默默观察了一下宋老师的脸色，就看宋老师神色轻松依然那么温柔。 “放松一点别紧张，不要憋气，慢慢来，你也可以的。” ？？？！！！ 什么柔和，什么温柔，全都是假的！ 假的！！！ 郑秀晶躺在床上默默揉着后腰，感觉自己像是被人拆散了又重新组装了一遍，哪儿哪儿都别扭哪儿哪儿都不对劲。 当老师的果然都只是表面温柔，动起手来一个比一个狠。 知道她怕伤到安安，就故意让安安趴在她膝盖上压着，害她疼得冷汗都快出来了也不敢曲膝，咬着牙硬撑。 还有拉腰的时候，让安安蹲在她面前算怎么回事？！ 万一她真的没绷住往前扑了，安安那小身板哪里撑得住。 太坏了，宋老师真是太坏了！ - 为了避开宋老师的晨练，郑秀晶起得更早了一些。 迅速洗脸刷牙，头发随便一扎，等到宋茜起床，她已经在厨房里忙活开了。 保姆是请来干什么的？ 当然是做饭洗碗打扫卫生的呀。 郑秀晶哼着小调揉面团，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 “早上准备吃什么？”宋茜端着杯温水走进来，探头看了一眼面盆。 郑秀晶抬起胳膊来用小臂蹭了蹭鼻子，“豆浆油条，再弄个鲜虾粥，可以吗？” 看她动作这么别扭，宋茜伸手帮她揉了揉鼻子，顺手把散下来的头发给她捋到耳后。 “可以。昨晚的木耳还有吗？” “有啊，等下我再调一份。” “好，辛苦了。” 宋老师出去了，郑秀晶吸吸鼻子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遇上宋老师这样温柔好说话又没有架子的雇主不容易，她之前还那样抱怨，真是... 太不应该了！ 心有愧疚，做起饭来就更加仔细，想用一顿美味又健康的早点来弥补自己的过错。 尽管那些小抱怨宋老师其实并不知道。 提前处理干净的虾子放在小碗里腌制，冷水下米煮粥，另拿一口小锅烧小半锅清水。 切好的海带丝和木耳洗净下到开水锅里，滴两滴白醋软化，焯三分钟捞出来过两遍凉水放进碗里。 碗里加盐、糖、香油、生抽、醋，撒把芝麻拌匀，放到一边儿去慢慢腌渍入味。 这个时候锅里的粥已经煮开了，换成小火慢慢熬。 起油锅把虾头炸一下，滤出一小碗虾油加到粥里。 姜丝虾仁一起加到粥里面，搅匀以后慢慢熬。 加过油的面已经发酵好了，砧板上抹一层油然后把发好的面拿出来揉成团，擀成不到一厘米厚的面饼切成小条。 两条面摞在一起用筷子在中间压一道，拎着两头抻长入油锅。 安安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踩着小凳子在旁边默默观察，等油条入锅被炸的嗞啦作响，不自觉发出一声惊叹。 “你怎么进来了？远一点，小心烫到你。”郑秀晶听到声音才发现旁边多了个人，吓得她差点把筷子扔锅里。 小朋友盯着飘在油面上慢慢变色的油条眼睛都不眨，丝毫没有要动的意思，“秀晶姐姐好厉害，什么都会做。” 这才哪儿到哪儿，她这点三脚猫工夫放大厨面前，人家理都不带搭理的。 油温高，锅前实在离不开人，郑秀晶抄着筷子帮黏在一起的油条们顺利分开，扯着嗓子喊人，“宋老师~” “怎么了？需要帮忙吗？”宋茜钻进厨房直接站到郑秀晶身边，歪着脑袋问。 怎么了？你儿子快被油给炸了！我需要你赶紧把他带离这个危险的地方！ 不大点的厨房里挤了三个人，再加上一口飘满油条的油锅，这叫一个热闹。 “厨房油烟重，带安安出去吧，早饭马上就好了。” 宋茜没动，盯着旁边的锅疑惑，“这是什么？” 啥？ 郑秀晶把炸好的油条捞出来控油，迅速又下进去两根，这才往宋茜那边看。 砂锅里虾油的香气和米香交织在一起不断往外溢，虽然被油压下去了一些，离近了还是可以闻到。 浓郁，鲜香，闻着就有食欲。 但这一锅热油还在这儿滚着呢，能不能先把孩子带走！！！ 郑秀晶要崩溃了，第一次觉得宋老师不紧不慢的性子这么气人。 “安安去洗手吧，准备吃饭了。”大的不敢指挥，郑秀晶只能把小的先哄出去。 好在安安小朋友懂事，乖乖点头搬着小凳子洗手去了。 至于这个大的... “宋老师，能帮我尝一下那边的凉菜吗？看看味道怎么样。” 脚步声，拿筷子的声音，停顿一会儿，宋老师给评价了。 “嗯，好吃。” “那就上桌吧，我这面马上就好。” “好，你注意安全，小心烫。” 知道烫还一个两个都往锅边凑！ 郑秀晶欲哭无泪，筷子对准油条手腕一个用力，戳的它在油锅里转了一圈半。

☆、008 郑秀晶第一次觉得自己还不如一个三岁的孩子，是发现安安在看双语动画的时候。 下午宋茜要去给培训班的孩子上钢琴课，临出门之前给安安调好了电视。郑秀晶忙着打扫卫生也没注意，拎着水桶和抹布就上了阁楼。 阁楼简直就是郑秀晶的噩梦。 和沙发背差不多高的木制把杆泛着森冷的光，似乎在插着腰狠狠嘲笑她：愚蠢的人类，连我的高度都达不到。 一看到这个，就会想起宋老师随随便便一抬就能碰到脑门的长腿，就会想起坐在地上叫天天不应脚底地不灵的无助，就会想起大腿撕裂般的痛感，就会想起转天早上差点下不来床的尴尬。 总之，看见这个东西就不会有什么好心情。 把杆后面就是大镜子，整个阁楼的场景都印在镜子里，郑秀晶一抬头就能看见自己生无可恋的脸，心情指数直线下降，恨不得一掌把这玩意儿劈断。 但这有可能吗？ 先不说这东西关系着宋老师的饭碗，单从它比自己小胳膊还粗的直径来看，这一掌下去断掉的就绝对不会是它。 古人云：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石头砸过来要用布包，打不过的敌人就把他变成朋友。 这话是哪位古人云的郑秀晶是想不起来，反正听着挺有道理。 除了这高度要命的把杆，另外一件让郑秀晶头疼的就是宋老师这将近两面墙的书。 做为一个学渣，郑秀晶渣得非常合格。 上课睡觉下课玩，看书就犯困放假就精神，课文记不住公式不会用，提问一头雾水考试全靠瞎蒙。 不是郑秀晶不爱学习，是真的先天条件不行一点都听不懂。 想想看，被放到一个什么都搞不明白的环境里，信息进入脑子全都变成了一个个问号，谁能不犯困？ 早在升高二的时候郑秀晶就想明白了，她不是读书的那块料，读不进去也读不明白，与其苦苦挣扎不如早点改变方向。 她喜欢做菜，也似乎有点这方面的天赋。可能是从小跟在爸爸身边，耳濡目染把很多东西都刻在了习惯里，她第一次上灶台做出的西红柿鸡蛋面就获得了爸爸的接连称赞。 用料合适火候恰当，说不上完美但拿出去绝对没有人会相信这是第一次下厨做出来的东西。 那个时候，郑秀晶才十岁。 郑秀晶觉得，她所有的天赋点可能都加在和厨房有关的技能上了。 小镇上没几个正儿八经的大学生，不是高职就是大专，大家送孩子去上学不是要追求多高的学历，而是要掌握一技之能。在这方面，郑秀晶的第一步就迈得够早。 她跟爸爸商量，大学她就不考了，等高中毕业她就去念个技校，专门学烹饪。 等将来她成了大厨，就去市里面开个饭馆，把爸爸也接到市里面去住。 围着锅台转了一辈子，郑爸爸并不是很想让女儿也走这条路。但比起其他技能，郑秀晶确实在这上面有点天赋。小镇上的人没那么大的理想，一辈子平平安安吃穿无忧就可以了。 所以郑秀晶的提议，郑爸爸很快就同意了。每到郑秀晶周末回家，郑爸爸就会教她几道新菜，给她讲几个窍门。 郑秀晶确实有天赋，但谁也想不到，意外总是来得那么突然，那么让人措手不及。爸爸的技能还灭有全都教给她，人就已经住进了医院。 这一住，就是两年。 郑秀晶没能守到爸爸出院，却在这两年时间里慢慢学会了接受。她接受了爸爸离开的事实，接受了几个姑姑并没有那么重视血缘亲情的态度，接受了现实给她的一切，收拾好行李走出了小镇。 爸爸不在了，可她还在。 总有一天，她能带着足够的积蓄回去，把约定好的饭馆开起来。 眼泪早就在那两年里流干了，郑秀晶深呼吸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把手机插到角落的小音箱上，听着歌继续把该擦的地方都擦干净。 - “普通的disco我们普通的摇，旁边普通的路人在普通的瞧，我普通的灵魂在普通的出窍，在普通的动次打次之中普通燃烧~ 嘿，普通的你在普通的拖地，普通的我透过普通的镜子看着你~~~” 郑秀晶一边拖地一边跟着节奏扭，放到间奏还即兴和自己互了个动。 没有谁不爱美，尤其是女孩子，站在正面墙的落地镜前总会想要好好欣赏一下自己。 哪怕镜子里的那个人长相普通动作僵硬，也能一边自我嘲笑一边自我陶醉。 自娱自乐，说的就是现在的郑秀晶。 疯够了闹够了，郑秀晶想起楼下的小不点，不敢让他一个人在楼下多待，收拾好东西哼着小调溜溜达达下楼。 小朋友正坐在茶几上聚精会神地看电视。 三岁小朋友喜欢的动画片，当然不会引起郑秀晶的注意。她最喜欢看的除了综艺就是各种美食节目还有厨师大赛，对这些会说话的羊啦猪啦一点兴趣都没有。 要是变成杀猪宰羊，没准她能坐下来认真看一会儿。 “安安，你是不是离电视太近了？”郑秀晶真正关心的是这孩子会不会坐得太靠前了一点。挺漂亮的一双眼睛，回头再给看近视了可就不好了。 安安扭回头来看着郑秀晶眨眨眼又点点头，手脚并用从茶几上爬下来窝回到了沙发里。 “Look!This is an apple.”“看，这是个苹果！” 电视里传来一个配音员刻意捏出来的小男孩儿稚嫩的声音。 郑秀晶惊讶地看看电视又看看安安，“妈妈给你看这个？” 她惊讶的当然不是一句台词要说两遍，而是安安小朋友看的居然是双语动画片。 安安愣愣点头，“对呀，秀晶姐姐要看吗？” 不，不要。 别看郑秀晶在学校里上了那么多年学，她的英语水平严格来讲还没安安的汉语水平高。 万一等下安安哪句没听清楚让她复述一下，她怎么办？ 苹果她倒是能听懂，等下要是来个凤梨葡萄火龙果什么的，她上哪儿知道怎么说去。 “不了，你自己看吧。”郑秀晶赶紧摇摇头，走两步出去又扭回来，“安安，这些你都能听懂吗？” 安安学郑秀晶，一边摇头一边拐着调子‘嗯’。 “有的能听懂，有的听不懂。” “那你喜欢看这个吗？” “喜欢！” 听不懂还喜欢？这什么毛病？ “为什么喜欢呢？”郑秀晶问。 安安这下犯难了。 喜欢就是喜欢，妈妈也没教过他喜欢还得说理由啊。 看着小朋友一脸纠结的小表情，郑秀晶也乐了，“好了，喜欢就继续看吧，我去给你削个苹果。” “嗯！苹果，Apple，秀晶姐姐给我削Apple。” 学得倒是挺快。 比拳头还大两圈的苹果被削皮、切块，被放进一个小碗里挤挤挨挨。 郑秀晶看着这一碗苹果块，突然想起宋老师拿着平板给安安讲知识的画面，又想起刚才安安并不那么准确的英语发音，再一转念想起经常趴在桌上睡着的自己。 突然觉得有点脸红... 成年又如何，有的时候，成年人甚至不如一个三岁的孩子。 “苹果，Apple。”郑秀晶轻轻念了一句，笑了。 安安发音不准确，她这发音跟安安比也强不到哪儿去。 - “秀晶姐姐！演完了！” 郑秀晶在沙发上睡得迷糊，被安安晃着胳膊给晃醒了。 “嗯？怎么了？” 安安指指电视，“放完了。” 宋茜给安安找的是点播节目，一个列表二十集，放完就没了。郑秀晶拿过遥控器来，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还想看什么？” “不看了，妈妈说，看完就没有了。” 什么看完就没有了？这不还有这么多吗，想看多得是啊。 郑秀晶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安安。 安安反身被朝后顺着沙发滑道地上，哒哒哒跑回卧室，不一会儿又抱着一个挺大的小书包跑出来，累得直喘气。 “秀晶姐姐，我们来盖汽车吧。” 你们家汽车是用盖的啊... 积木这种东西，玩好了能成艺术品，玩不好...那就是一堆木头块。 郑秀晶对这种游戏从小就不感兴趣。 什么搭积木、堆沙城堡、办家家酒、躲猫猫之类的，她都不想动。 有那时间她宁愿去抓两条鱼，或者挖框野菜回去炒。 “大卡车来啦，滴滴滴，快闪开。”安安推着一堆据说是‘大卡车’的积木移过来，直直的朝着郑秀晶手里的积木冲过去。 郑秀晶仗着自己手大一把抓住积木。胳膊一伸绕着安安的手转了个大圈转到‘大卡车’屁股后面，“啊呀，太惊险了，幸好我会漂移呀。” 安安不甘示弱，大喊一声‘汽车人变身’咣咣一顿摆弄，把‘大卡车’变成了高大的‘汽车人’。 “我也变！”郑秀晶也一顿摆弄，然后... 积木都散了。 “额，变身失败，成废铜烂铁了。” 安安被逗得咯咯直笑，“哈哈哈哈哈，秀晶姐姐你好笨哦。” 秀晶姐姐是挺蠢的，不然怎么能和你玩这么开心呢。 郑秀晶把小不点抱在自己怀里，伸手咯吱他，“你说谁笨？嗯？谁笨？” “哈哈哈，啊好痒，哈哈哈哈，秀晶哈哈哈，秀晶姐姐笨。” 两个人玩得不亦乐乎，在地毯上滚成一团，扑腾的积木满地乱飞。 门口传来响动，一大一小躺在地上同时朝门口看去。 刚进门的女人穿着一件长及小腿的米色大衣，白色高领羊绒衫下面是一条浅咖色的半身裙，脚下踩着一双棕色短靴，一手捏着钥匙一手挎着包，挎包的那个胳膊还抱了束花。 精致优雅，娴静迷人。 宋茜边换鞋边往里看，看到地上躺着的两个人也愣了一下，没太反应过来这两个人在地上干什么。 安安反应最快，吭哧吭哧爬起来飞奔向门口。 “妈妈，你回来啦！” 宋茜正弯腰换鞋，被撞了一下差点没站稳，抓着鞋柜才防止摔到地上。 “回来了，去把花放到茶几上去。” 挺大一捧花，零零散散看着好像不是花店扎好的那种花束。宋茜胳膊长又有力气，单手圈着能抱住，安安得两支胳膊一起上才能抱稳。 花杆留得比较长，小不点的眼睛都被花给挡住了，东倒西歪往茶几那边走，看得郑秀晶心惊胆战。 “诶哟还是我来吧，”郑秀晶宋不上穿鞋，光脚踩在地板上就往过跑，“安安来，给我吧。” 小家伙摇了摇脑袋，“安安可以，安安没问题。” 这么倔呢。 郑秀晶没办法张开胳膊护在安安身前身后，半蹲着一点一点跟着他挪。 宋茜也不帮忙，换好鞋就站在旁边看着，等到安安终于把花安全运送到茶几上，才迈步过来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 “真棒。今天多看动画片了吗？” 安安点点头，“看了。” 感觉好像哪里不太对。 小朋友眨眨眼，又摇摇头，“没有！” 好像也不对。 “安安看了...没有...” 郑秀晶在旁边憋得这叫一个辛苦，强忍着笑意不让自己替他回答。 宋茜又问，“那你今天看了多少啊？” “看了...”安安低头掰手指头，掰了半天没掰明白，干脆两只小手都张开伸出去，“看了这么多！” 人总共就是个手指头，全伸出去的话，就是全部，那就是很多的意思。 没毛病。 郑秀晶在旁边默默点头，结果宋茜还是不满意。 “这么多是多少呢？” 安安看看自己的左手又看看自己的右手，最后全都收回去，“看了一个！” 好吧，一个列表，确实是一个。 感觉自己没有表达清楚，安安又补充说明，“妈妈说看一个，安安就看了一个，没有多看。” 这骄傲的小表情哦，妥妥的求表扬呢。 郑秀晶也赶紧帮他说话，“安安很乖，我问他要不要继续看，他自己说不要了。” “真棒。”宋茜又摸了摸小朋友的脑袋，低头在脑门上亲了一下，“去吧花瓶拿过来好吗，今天我们来插花。” 郑秀晶点头，“好。” “等等，不是你，让安安去。”宋茜一伸手抓住郑秀晶的手腕，把人定在原地不让她走。 安安才不管两个大人在干什么，屁颠屁颠找花瓶去了。 郑秀晶感受着手腕上的凉意，叹口气，“宋老师先去换衣服吧，我去给你盛碗汤。” “好，谢谢。” 等宋茜回卧室去换衣服，郑秀晶才摸着手腕往厨房走。 都回来好一会儿了，手还是这么凉。还说什么只有一点体寒，不是太不看重自己的身体就是故意在往轻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