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立刚2002年夏季，我读高二时，有一次放假回家，下了长途客车，还有几里地，我搭乘一个同村人的车。他知道我正在上高中，就随意聊天，问我：“每天上几节课。”我说：“我得算算。”认真算了算，然后跟他说：“每天……应该是上13节课。”这本来是一个成年人比较客气的关心小孩子的话，他听到后觉得无比吃惊。我解释说：“上午5节，下午4节，晚自习3节，还有早自习，可不就是13节。”那一刻，我才意识到，自己早已习惯的生活，实际上在另外的人看来是多么不可思议。高中阶段，我的印象里最糟糕的感受是，作息制度中，“息”的部分太少了。在初中时，学校理论上是每两周放假一次，每次放假是周五中午放学即放假，周日晚上前返校。到了高中，情况变得比较糟糕，变成了每个月才放一次假，而且所谓的放假，是指每次到了周六中午才放假，到了第二天，也就是周日的晚上之前返校。这种感觉是非常糟糕的。也许这样操作有利于提高学生的学习成绩，从我个人的经历来看，学校完全没必要采取这种方式。对于那个年龄的我来说，这样长时间离开父母，完全靠自己生活，是有很大的压力的。如果一个月才回家一次，而且回家时间如此的短，这等于让回家这件事变得十分“虚假”。回家只是补充生活费，换衣服，而没有了真正回家的含义了。当然，实际上学校就是这样想的，就是要把回家这件事彻底取消了，让我们把所有时间都花在学校，在学校则要把所有时间都花在学习上。浆水中学及许多学校，就是采取这样的方式来组织学习时间的，学生和老师都很辛苦，每年上课的时间比衡水中学还要多。比如到了高三，衡中腊月二十七放假，我们腊月二十八放；衡中正月初六开学，我们正月初五开学。可是，为什么我们的成绩比衡中差很多呢？这并不是因为衡中多么刻苦用功，而是因为垄断。衡中对教育形成了垄断，垄断了优质生源和一部分优质师资，但是社会上对衡中留下的刻板印象却是衡中是通过让学生付出更多努力来换回优异的考试成绩的！可惜我所在的高中比衡中更努力，我们却没有换回优异的考试成绩。我就读的这所高中的高考成绩在重点大学层面还不及衡中的零头。从自己的角度来看，我认为其实完全不必这样。我自己真的需要在一些固定的时间段放假回家，而且要多放几天假，这不会影响我的学习成绩，反而应该对学习成绩有好处。一个人一天可以真正用在学习上的时间是有限的。人类社会要建立每天8小时工作制，过长时间的工作实际上会导致效率低下，学习更是如此，好的心理状态对学习很重要。大概老师们觉得学生把全部时间用在学习上，这会有助于提高成绩，实际上这是一种刻板印象。学习不可能是一整天用十几个小时都维持愁眉苦脸、十分沉闷的状态。这样的状态，持续十几个小时，非出问题不可。不管怎样，学校每个月放一次假，每次只放一天，尽管只有这么一点假期，但同学们也都是无比开心。只是高中时放假的时间实在太少了！不过，对我来说倒是有些例外，我在高中时请假时间很长，经常在家休息，所以实际上作息中的“息”还算挺多的。高中的晚自习时间很长，要上三四个小时。上晚自习时，会有老师值班，但是老师们根本不在教室里呆，都在办公室。教室里十分安静，没有一个人说话捣乱。有一次，我觉得教室怎么这么安静，就抬起头四处看，回过头，看到即使最后一排的同学，也是在低着头认真学习中，十分专注，心中十分感慨。大学本科毕业后，我也做过高中老师。同一年级内的班级分为好坏不同班级，参加工作之初，当然就是负责教比较差一些的班。老师们要轮流负责看晚自习，看一次三个半小时，可以挣20块钱，我也不例外。可是，我从来没有一次可以像我的高中老师们那样，在晚自习期间去办公室待着，我必须在教室里维持秩序。即使这样，也经常混乱一片，学生聊天说话打闹，此起彼伏。只要我离开一分钟，教室里立马就会沸腾起来像炸了锅。这就是差别。城区的高中就是这副样子。毫不夸张地说，浆水中学的学风始终是一流的。如果一个孩子天分平平，不是那种基本不需要老师就能考上“211”大学的水平，到浆水中学这样的学校，就是最好的选择。在整个邢台地区，浆水中学算是位置最偏僻的重点中学。实际上，上学读书的地方并不怕位置偏僻。世界上有许多著名大学都是在一个小镇上，美国排名前100的大学，至少五分之一是在小地方。有的著名大学所在地人口很少，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就这么一所孤零零的大学。有的著名大学所在地人口还没有浆水镇多。远离热闹处办学，其实这是一种重要的教育传统。在新中国成立前，浆水中学所在地这么幽静的地方恰好适合办教育，是抗大总校和附属陆军中学所在地。抗大总校自不必说了，是新中国所有军事院校的前身，而附属陆中的规模也大得惊人。抗日战争前夕，整个邢台地区只有一所高中，每年招生几十人。只有三四所初中，每年招生总数一百多人。“抗大”的附属陆军中学招生人数超过了整个冀南地区全部中学生数量。这可以证明，浆水中学所在的这块地方是适合办教育的，适合办出学风好，质量高的学校。在南北绵延几百里地的太行山中，这恐怕是唯一一所不是位于县城及以上行政单位中的省重点中学了。因为城镇化不断推进，如今位于县城的“县中”都已经开始面临着很多问题，我就读的这所中学不仅不是在县城中，而且是在一处深山区的小镇上，其实面临着更大的压力。作者简介：王立刚，1985年生，邢台市信都区南石门镇人，九三学社社员，曾在邢台市第19中学任教，长期从事文化教育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