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渊潭是皇城西北郊的风景游览圣地，受香山新开引河上水，又在下口建闸，俾资蓄泄湖水，另合引三里河达阜成门之护城河，得此成型。后因永定河引水工程，在旧湖南边另挖新湖，状如葫芦，水域千亩，每至雨水丰润之年，便得接天般水光潋滟。自浚治成湖以来，玉渊潭便受京中世族追求，其间广植思川、南殿、太白等品樱花，渐成“樱棠春晓”、“樱洲秋水”、“柳桥映月”、“云溪深处”等景。至乾宁年，有商贾起“鹂樱苑”供游人歇脚旅居，为方便赏看，特设四处码头，分为湖北侧樱坞码头，南侧南山观樱码头，东湖北侧湿地码头和东湖南侧的远香园码头，渐成京中隐逸雅趣的养尊林泉、钓鱼河曲等闲怡养身之地。

【时值亥末，忽闻小满房里有了动静，穿衣随出，却在客栈门口见到了隆戈的身影。暗暗躲在一侧，八九不离十的听了个大概——少年情深切切，追随至此，诚表心意……】【自打数年前她二人抹平了隔阂，便屡番来往。我知晓隆戈心里盘算着些什么，可小满不以为然，我亦不好以友人身份过多干涉。于是拖沓至今。】【我与小满的相约本就不愿被更多人知晓嚼舌，即便心头火势渐起，也克制着冲出理论的冲动，在她二人结束“谈话”前转身上楼，在房门口等着。】

【他转身时微颤抖的肩，反携来一句“无妨”，我来不及将礼还回，隆戈已经跑入万千灯火笼罩的街巷中了。而锦盒中躺着一串相思子，于纱灯下裹出莹润的亮泽。“砰”一声将盖子合上，一路默然。】【拾阶上楼，无措又恍然——我始料未及，隆戈竟会追往鹂樱苑。这手串又要怎么交还？夜已深了，武川应当睡下了罢？思绪万千，却在走至拐角时才发觉一道冷意，倏尔抬眸，武川正堵在房门口。下意识地将锦盒往身后藏了藏，片刻才开口。】：…怎么没睡？

【迎头诘问，对上他捎带愠怒的脸色，不由得心虚地向后挪动了两步。正想藏起的锦盒被他看破，藏也不是，拿也不是，抬手又垂手尴尬地来回，继而佯作毫不在乎地一捧，】：啊…集市上买的，就是一条手链，图个新鲜，哪有藏着掖着【又生怕他真的从我手中接过，忙将手摆至身侧。】：女孩子家的小玩意儿，没什么好瞧的啦！【背靠着墙，仍面向他，却试图往屋里挪】：这便睡了，明日还要早起呢！你快回去罢！

【不止手要藏着，就连嘴也一起藏着。闻言眉头不自主的一皱，不待回话，她便又紧忙铺了台阶自己溜下去，生怕晚上一刻就会纸包不住火的样子。】【她脚下悄无声息的偷偷挪着，见势上前一步挡在她的身侧】跑什么？我实在是好奇，到底怎样的手链会让“着急睡觉”的你特地跑出去把它“买”回来【近在咫尺的盒，只需抬手便能抢夺过来，我盯着因扯谎而心虚的人，欲等一句诚实的回应，却迟迟未等到。无声拉锯了半晌，心一横，探手取物，打开盒子。入目的手链格外刺眼，谁人不知其意。】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你是买给自己的还是送我的？【作势在手上比划了比划】这大小也不合适啊……

：哎——！【眼看着手链被他从盒中取出，继而绕在腕上把玩，对上武川略显嘲弄的眼神，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试图伸手取回，一面争辩】：那有什么别的意思，就是挺别致的……你快还我【可他轻而易举地躲过我的争夺之势，话中又带刺，想必已经洞悉一二。此时又想起隆戈转身满心的失落，于心不忍。如今手链叫武川拿去了，我究竟又要怎么交还呢？声音便软下来，拽了拽他的衣袖，水目琼琼，央求道】：这的确不是我买的，却是我要还给别人的，武川，你就还给我吧，好不好？

【她扯谎隐瞒，我气；她承认坦白，我却并没有觉得好受一些。我认知中的“两情相悦”，不该以任何“心软”为由去允许第三人的“妄想”。只是她又拿出那一副楚楚可怜的姿态来，令人难以用生硬的语气去责问。】既然要还，刚刚为何要接下？【于我而言，接下便是意味着接受，若是拒绝，又岂能收人之礼？将手链紧攥在手里，举过头顶】这个“别人”是谁，我替你去还

【“刚刚”、“接下”，字字撞耳，他的确对我的行动了如指掌。蓦地一叹气，试图取物的手也泄了力气。事已至此，自然不必再搪塞隐瞒，平白添他的怒气。业已环住他的腰际，将脸埋入其衣襟。】：我并非三心二意之人，你不信我吗？【抬起头来，乌仁里曳着廊中小灯的点点辉火，似融一段柔长的纱，将要缠进他眼瞳中去。又将下颌抵在他襟口，】：我同他说了，【双手交叠于他的背脊，愈加拥地紧了】：我心悦你，只是他跑得太快，我没来得及还……：这几日我已说了好几回这样的话，对你……对他……忒羞煞人了，你若再生气，我便要委屈了。【又将头垂下，以额厮磨】

【她轻巧投怀，柔柔的问，我信她吗？小满心思单纯，那双眼睛里澄澈的容不下任何的污，我自然是信她的。只是她太过纯净，是以无法了解隆戈对她的心思，隆戈那双眼睛里冒出的对小满的企图，从小到大皆未变过，我亦知晓他不会就此罢休。】【腰上被她紧紧拥着，那些想同她掰扯的话也堵着，道不出。】我信你，但我不信他【低声一叹，举着的手缓缓落下，在她身后将手链塞进袖筒】以后同他少说话，手链我替你还【她像只小猫一样在怀里撒娇发嗔，额心抵磨着胸口，心都要被她蹭化了，可想起隆戈的德行，气也难消。】我生的是他的气，不碍你的事儿【抬手揉了揉她的发】回去休息吧

：你既瞧见了，却又与我发难，分明就是欺负我嘛，我要罚你——【再不提手链的事儿，将锦盒也一并塞入他手中。】：明晚带我去放河灯，问芝说，许愿很灵的。【两弯眉舒展开来，埋在他怀中迟迟不愿松开。他再问我“要许什么愿”，也就不理不答，转身进了屋。】：秘密！【我要向河神问一问呀——觉禅武川什么时候娶我哩！】

【春间二三月，风清日暖，杨柳拂堤。一时心血来潮，孳生临溪垂钓的雅兴，故差遣婢女备下钓竿、鱼饵和杌扎子，气定神闲往玉潭晓镜一坐，静候大鱼上钩】【临近正午，艳阳高照，炙热的日光晒得脸颊通红，灵机一动摘下片硕大的芭蕉叶盖在头顶遮阳。未几，上下眼皮子打架，竟迷迷瞪瞪打起瞌睡。“扑通”一声响，权当有鱼儿上钩，旋即狂拉猛拽鱼竿，却见空空如也，教人大失所望】【一主一仆的交谈飘入耳，混沌的神思陡然清明，凝眸谛视渐渐没入潭水的红漆木食盒，扬手掀开发顶的芭蕉叶，扭头与来人道】惠珠堂姐，你的糕点都喂了潭里的鱼，怪不得它们都不屑咬我的鱼饵呢

【隶属觉罗同宗，本就沾亲带故，且惠珠堂姊平素慷慨大方，缘来还遐想厚颜分一杯羹，眼下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眼风扫过复归于平静的湖面，摇首喟叹】只可惜了一整盒未食的糕点，真真是暴殄天物啊！【枯等半天业未见鱼虾上钩，已然兴致阑珊，招手示意成喜收竿具，我则旋身凑到惠珠姐姐身侧，挽着她的臂弯掇乖弄俏】前日下了场雨，玉渊潭边碎石子多，我搀着姐姐慢慢走。否则——星回亦不懂凫水，倘若姐姐脚底打滑不慎落水，那就叫天不灵，叫地不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