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衣后的萧曦月不久便被叫到她师父那里去，夜晚降临，最是懂人心，南宫婉除去外衣只披上一层轻纱般的衣裙，慵懒地躺在坐塌上，仿佛世间一切都无法勾起她地兴趣。察觉到自己的徒儿到了，南宫婉向塌内翻了翻身，变成趴在坐塌上，萧曦月立在一旁说道：“师父，我到了。”“我的好曦月，快到师父身边来。”南宫婉转头看着身侧说道，萧曦月坐到南宫婉身边，转身用手和腿撑着身体，轻轻一伏便和南宫婉一起趴在坐塌上。“嘻嘻，乖月月~”南宫婉轻笑道，带着一丝搞怪的意味在里面。“师父。”萧曦月望向南宫婉，似是询问师父叫她来的目的。南宫婉瞟了萧曦月一眼，睁大眼睛看着她又很快收回目光说道：“哎呀，真是的，看来曦月你完全没学坏，反而让师父觉得难办了。”南宫婉从床垫下抽出一本书放在两人面前，书名是《图解》，她逗了逗萧曦月说道：“乖徒弟，你知道春宫是什么意思吗？”萧曦月点了点头，又微微摇了摇说道：“略懂。”南宫婉看着神情平静的萧曦月无奈地说道：“看来你是真的不懂，这男女之间的那点事，不过没事，师父来教你春宫之事，好让我的乖月月知道，男女之间不外乎就只有这样的事罢了。”萧曦月默默地点了点头，不再言语。“你那母亲也是，这么多年也不亲自来宗内教你，真是害怕了吧，也罢就让为师来教月儿。”南宫婉打开了书说道，“来，我们一起看一下。”南宫婉与萧曦月一起欣赏里面图文并茂的书册内容，每翻一页，南宫婉便为萧曦月详细讲解其中的内容。原本这些事情通常是在少女出阁的时候，母亲才会教给女儿的，但萧曦月却因为一个萧远心境大乱，南宫婉认为很有必要让她提早知道这些事情，所以不怪萧曦月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怪南宫婉责怪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南宫婉发现自己的徒弟还真是异于常人，对绝大多数女人来说都堪称羞耻的画像，但她这位清冷如仙的弟子，依旧能面不改色的观摩，默默的将所有画面都记了下来。直到某一页后，沉默的萧曦月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定定的看着图册里的画像，绝美的面容染上了一丝红霞。‘嗯？终于知道害羞了吗？’南宫婉竟是有种庆幸的感觉，觉得就算是她徒儿萧曦月也会有平常女子一样的情绪。待南宫婉转过视线去看画像，发现已经是后半册的内容，讲的是男女欢好后所做的一些不是欢好，却胜似欢好的知识，能使男女之间的感情变得更有趣。而现在萧曦月看的那页，便是广为盛传的跪伏落雪图，那雪让她想起了落在她脸上的火焰，似乎还照得脸通红。“呵。”南宫婉望着图上的男人和跪着的女人讥讽似的冷笑一声，然后又说道：“好徒儿，你知道春宫册的这幅图，为什么女人要跪着吗？”萧曦月并未回答，似乎陷入沉思，南宫婉便轻声问道：“曦月？”见萧曦月仍是愣神的状态，于是再次问道：“乖月月？”连续喊了两声后，萧曦月才惊醒过来，垂下视线，不再去看画册，只觉得更加害羞。南宫婉大为奇怪，她的好徒弟是终于动凡心了？于是再次问道：“月月，你知道画像里女人为什么要跪着吗？”“……不知。”萧曦月摇了摇头低声回答道。“其实很简单。”南宫婉冷笑道，“男人总是想要征服女人，所以背入式的欢爱姿势能强烈的激起男人的征服欲，越是高贵的女人，那些臭男人们就越是想要征服，他不一定是喜欢你，而只是喜欢你所代表的身份，记住了吗？”“……记住了。”萧曦月应声道。“所以曦月，你如果喜欢上一个男人，就一定要认清楚，对方是喜欢你，还是喜欢你所能带给他的好处，比如一些出身寒微的人，他能娶到仙云宗大师姐，立刻就能飞黄腾达，但在百年后，他榨取了你身上的利益后，却不一定再喜欢你！”南宫婉这般说道，她只是怕萧曦月被像萧远这样的心机颇多之人利用。萧曦月默不作答，她似乎不图萧远什么，萧远也逐渐不希望得到她的帮助，他从李明云那里贪恋着情绪和心动，李明云则只是想要与我相处得更久一点而已。南宫婉语气缓和了一些，又安慰了她几句，便将春宫册合起来。今晚对徒弟的教育已经够了，过犹不及。“师父。”萧曦月看向她突然问道。“怎么了？”南宫婉温柔的笑了一下，将弟子轻轻拥入怀中呢喃道，“师父多希望我的乖月月能健健康康的长大，什么都不用烦恼……问吧，什么事都可以问师父，包括师父在幽冥界的事，不过，魔头的事情对徒儿你来说还太早了些。”“师父。”萧曦月迟疑了下说道，“你……除了与师丈外，还有过…其他。”“哈哈。”南宫婉莞尔一笑，抱住自己徒弟那完美的娇躯使劲揉捏，用带着笑意的声音，小声说道：“有的。”萧曦月静静的等待回答，一双清澈的双眸无声的看着她师父。“告诉徒弟你也没什么，师父出身幽冥界的一个比较大的家族，与天人道的魔尊是亲戚关系。”“家里的长辈从小就按照六道门圣女来要求我。”“包括，婚约。”南宫婉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作为六道门圣女，婚约自然要与普通人不同，在我十六岁那年，我母亲带来十个男人，让我选择一个爱上，或者可以全选。”萧曦月平静的看着这位前六道门圣女。“过程就不说了，”已经成为美妇的南宫婉无所谓的说道：“那些男人叫什么名字我都忘了，我选了一个和他一起度过两年的光阴，期间……尝遍了男女欢好的所有滋味。”南宫婉看着曦月，萧曦月也看着她。师徒两人对视半晌，南宫婉才噗嗤的笑出声来：“好啦，后面就是师父出山的事，那个男人留在幽冥界，早就老死了，师傅给你说这些，不是让你学我，只是想说，女人的贞操和男人的一样，无需太在意，凭什么男人可以，女人就只能……啊啊，不对不对！”南宫婉连忙否认：“我的乖月月是正派仙女，你千万不要学师父我，不然的话……”萧曦月只是轻轻点头，看不出她是否真的把“不然”是什么弄明白了。第二天，萧曦月和李明云见面时问道：“李师兄，为何我昨日那样做时，心里会有莫名的情绪，让我做出觉得羞人的事，我是不是做的不好？”“仙子，弟子认为，那样做并无不妥，床笫之欢，本来就是与亲密之人做的事，并不需要觉得羞人，那股情绪正是仙子心中所想，太过抑制便会少了男女之间的情趣。”萧曦月听到这里，即便运转太上忘情也觉得脸红，但还是问道：“可是，忘情不是要避免被情绪干扰吗？”李明云见萧曦月钻进了牛角尖，沉思后继续解释道：“仙子可知为何要避免被情绪干扰？”“怕影响自身的判断，做出错误的决定，是这样没错吧。”萧曦月思索了片刻回复道。“而仙子那样做，本来就是正确的，所以并不需要觉得忧虑。”李明云说道。“哦~”萧曦月觉得有些道理，但又不禁问道，“那哪些又是正确的，是否有个判断的依据？”“每个人都会逐渐完整自己的判断依据，既可以是从他人那里学来的，也可以是从书籍中看到的，当然悟性好的能自己悟出来，当然要遵循自己的本心，做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萧曦月不解地望着李明云问道。“非礼就是非和礼，非就是不能做到或者不能遵循，礼就是人们判断正确与否的依据，即可以是大众世俗共同认可的依据，也可以是自己的依据，从大众世俗的眼光来看，能接受的才能摆在明面上，想要符合大众的眼光不被排斥，要做到不符合大众眼光的事物，不要去看，不要去听，不要去说，也不要去做，而遵循自己的本心，自己觉得错的事物，同样做到不看，不听，不说，不做，仙子昨日被情绪影响，是否不符合自己的判断。”“只是觉得，太过羞人，肯定不能和其外人叫的那种。”萧曦月扭捏地说道。“仙子，你可知道为什么人要做到遵循本心吗？”李明云这般问道。“是怕做错事，对吧。”萧曦月答道。“仙子这样说也能算是有感悟，我讲一个关于混沌之死的故事给仙子听吧，讲完我再解释这个问题吧。”李明云说道。萧曦月点了点头说道：“嗯。”“南海的大帝名叫儵，北海的大帝名叫忽，中央的大帝叫浑沌。儵与忽常常相会于浑沌之处，浑沌款待他们十分丰盛，儵和忽在一起商量报答浑沌的深厚情谊，说：‘人人都有眼耳口鼻七个窍孔用来视、听、吃和呼吸，唯独浑沌没有，我们试着为他凿开七窍。’他们每天凿出一个孔窍，凿了七天浑沌也就死去了。”李明云把故事讲完又问道，“仙子，你从故事中悟到了什么？”萧曦月沉思良久随后答道：“儵与忽没有考虑到混沌的不同寻常，最后害了混沌。”“仙子果真聪慧，那仙子知道为何混沌会死去吗？”李明云进一步问道。萧曦月想了想最终摇头说道：“我并不清楚，还望师兄明示。”“仙子，那混沌是天生之物，和儵与忽同属天地生灵，就如同个人与大众一般，混沌本没有七窍，如同个人与大众会有区别，混沌被凿开了七窍，如同人贸然接受从未接触过的理念，混沌无法再只根据自己的判断就能要做什么，最终死去，而人不遵循自己的本心，就会导致自己和自己产生分歧，最后到了自己不愿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的境地，压抑自己的本心，变得疯魔，也就是入魔。”李明云解释道。萧曦月将本心和受情绪干扰分开，便觉得困惑于是问道：“那遵循本心和不受情绪干扰，不是两种不同的情况吗？为何又能用忘情阻止非礼的发生？”“仙子，你别忘了，情绪由自身发出来的算是本心，大可不用阻拦，而经由他人引导或者环境产生的感情，诸如杀气，死气，药物，话术等等，那些来自外物以偏概全而促成的情绪，便会使自身陷入棋局之中，任人摆布，所以此时不受情绪干扰，做出正确的判断，能够维持本心。”李明云这样解释道。缺少具体的实例，萧曦月也没有彻底理解，但李明云是想告诉她不要轻易受外物影响，也要时刻践行自己的本心，做到持礼和忘情，无论是在何种场景下。“那我做那事时，并不需要控制自身的情绪，只要符合自己的心即可。”萧曦月觉得李明云是想做这样的打算，把自己劝得不害羞，好解锁更多姿势。提到入魔，萧曦月想到自己得师父南宫婉，不知怎得，她觉得师父很可怜，原来师父封闭了自己的心，做不了想做的事，也无从倾诉心中的苦闷，只有和她这个徒弟谈心时才会流露出真实的情绪，萧曦月不禁想到：‘师父和师丈的相遇是对的吧，但为何这结局不尽人意？好像很多事都是如此，只是我不知道罢了。’“与自己相处是这样，和恋人相处便会多更多的规矩礼仪，比如不想被对方看到羞人的一面，有一些心中的秘密不能和对方说，会按照自己认可的相处方式和对方相处，而和世人相处时，也会产生自己认可的相处方式，若是其他人不适应你的相处方式，对于非礼的行为就当不去做，否则关系也会破裂。”李明云说道。“与人相处真是不便之物。”萧曦月听着脑袋发晕，似乎只有自己独处能做到随心所欲，而其他情况则有诸多限制，而且需要自行探索，如同黑暗中摸索前行的道路，一旦做错，但无法弥补。“仙子所言甚是，所以世间有诸多经验流传，小到口口相传，心照不宣，大到制定规则，收录于典籍书本，都能指明大致的方向，而人心之复杂，在于每个人都不相同，遵循的本心也就是礼不同，喜好不同，厌恶不同，在不同环境，不同人面前，也会有不一样的应对措施，所以具体的探索还需要亲身经历。”李明云将世间人与人的相处讲与萧曦月听。“亲身经历是吗？”萧曦月想到了一首诗：‘纸上得来终觉浅，要知此事须躬行。’即便是浅显且不变的知识，用起来时也会觉得大有不同，更别说复杂且变化的人心。“仙子为什么要去想那些从未经历之事呢？越是无法接触之事，越难理解，等到以后有机会亲眼见到，仙子便会明悟开来。这世间人与人，不外乎局限于，此情，此景，此时，此刻，此地，此事，此人，某个人在某个地方做了某件事，那个人在那个场景下怀着某种情绪，某个时间段某个瞬间，一切都自然而然地发生了。”李明云望着萧曦月说道，“仙子应该也有这样的经历吧，所以还觉得难以理解吗？”萧曦月想到了儿时随母亲离开父亲时的无措，也想起母亲那时脸上的悲伤和泪水，也想到吃到糖葫芦时内心的喜悦，和萧远相处时无需担心学习的那种放松，后来母亲脸上浮现了笑容，再是失落，师父与自己相处时的开心和独自相处时的落寞，仿佛萧曦月理解了自己为什么会有那样的情绪和做出那样的事，也理解母亲，萧远和师父等人，也知晓师父为何能爱上师丈到现在的彼此之间恍如陌路人，师父压抑着自己，只是在等，等师丈回心转意，等师父自己先撑不下去，可师父怎么不清楚师丈的为人，但师父还是愿意等，除非有人能告诉她这残酷的真相，将她这多年的等待仅用一句事实戳穿而变得毫无意义，除非师父出现危险，师丈害怕失去，发生超出他们能预料的事，而师丈的所作所为恰好能挽回师父的真心，可师父已经道韵境，师丈又是渡劫期，世间最强大的那批人，不会有偶然发生。“嗯，确实如此，世间事物都是水到渠成而已。”萧曦月想了许久这般回道，她不需要再去想，也不会再去想，世间的真相无法被典籍书本记录完整，也无法被单独的某个人知晓全部，它就在那里，在世间的一切之中，只要如同翻阅书籍一般去观察，便能知晓，这是人与人相处的最好的方式，每个人都是其他人的镜子，也都是其他人的影子，每个人都能照见自己的所作所为，也能看见彼此之间的相同和不同，可以通过其他人的反馈得知最适合自己的相处方式，也能了解一个人的喜好和固执。“师兄，随我散散步吧。”萧曦月带着笑意望向李明云说道，她伸出左手等待着那人的回应。“好。”李明云答复道，伸出右手握着伸过来的手掌，两人手牵着手，静静地体会着难得的闲暇时光，感受着手心传来的温度，时不时观察着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