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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屏幕:相亲攻略手册-十一月,我望见了十二月

2021-05-15 05:50:46 / 我要吐槽 查看是否已被百度收录 查看是否已被谷歌收录 查看是否已被搜狗收录 查看是否已被360收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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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气温几个陡坡,已经有入冬的感觉了。我在隐尘书店看书,再没有胆量坐在廊下了。傍晚眼睛盯着累了,起身到柜台前还书,我用钢笔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和借阅日期。柜台里的小姑娘探着脑袋看着,甜甜一笑:“这墨水颜色真好看。”我浅笑回答道:“时雨色。”女孩拿着我的会员卡登记还书名目,看着电脑屏幕一会儿,抬头说:“徐小姐,我们这边有位会员,把他余下的会员权限和套餐都转赠到你的会员里面了,大概是一年的会员和买书、茶水果食全场六折的优惠。”“嗯?”我愣了愣,心想林善池怎么了,是书卖不动了还是要回到山里当居士了。“一位姓陆的先生。”女孩确认了他的名字,“陆鸣先生。”没由来听到他的名字,心口依旧一阵悸动的痛,像阴云罅隙里隐约溢出的一点光线,即使那是道能劈死人的雷,还是会期待它的出现——总比一团阴暗死气沉沉的好。“好久没去书店,刚听书店的人说你把会员转给了我,谢谢你。对了,还要祝福你。”耳畔听见游船由远及近的鸣笛声,夜风撩动着我披散的头发,我编辑了半天的信息,摁了发送。这是时隔将近三个月,我与他的第一次联系。夜幕低垂,外滩十里灯盏亮起,延伸到远处霓虹依旧闪烁的地方。天气的缘故,滨江平台并没有多少人,我沿着江边慢慢走,从汉口路一直走,走到了北外滩,实在有些累,就坐下来歇脚。耳机里单曲循环着Quiet Inside,内心平静得甚至变得寂寥,抬头去看江景,却觉得这画面异常地熟悉。这个角度,像极了陆鸣的那幅照片。我连忙翻出他的朋友圈,找到那张照片,一比对,竟是一模一样,连萧瑟的模样也是一样的。我这才意识到,原来之前他就在这个地方,怀着那样寂寥的心情,拍下了这样的照片。会不会也是听着这首他推荐给我的Quiet Inside?会不会,我们在并不相交的时光中,在这里坐在了一起。这些我并不清楚,然而我清楚的是,我在陆鸣离开之后,听他喜欢的歌,走他走过的路,用他喜欢的墨水,吃他喜欢的菜,说他习惯的话,就连心里的寂寥,也像极了他。在他走后,我渐渐变成了他的模样。这种情绪,一旦发觉,就再也无法自欺欺人。陆鸣像是墙壁上的白月光,像是胸口的朱砂痣。因为这是个做不完的梦,所以我永远无法醒过来。隔天姑姑喊我去家里吃饭,她说从乡下带了只老母鸡,准备煲汤一起喝。去之前我并不知道陆母也在,进了家门已经无处可遁了。陆母见了我,亲亲切切地与我打招呼,拉着我的手坐在沙发上聊天。姑姑理由是我们家里两口人肯定喝不完,正好陆母也没什么事就一起来聊聊天叙叙旧。“反正你们也熟了,不用这么见外,不是还一起去普陀山转过?”姑姑是这么说的。我浅笑应着,心里却难免想到我与陆母之间的那个人。事态有点玄了,我越是刻意避讳着什么,就越是会遇见什么。晚餐时大多还是这对大半辈子的闺密热火朝天地聊着,我默默听着,即使内心想屏蔽关于陆鸣的任何消息,但是聊起来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耳朵凑过去。直到姑姑忽然说到了“晓莉的男朋友”。陆母圆圆的眼睛笑着看向了我:“晓莉谈男朋友啦?”我还没有回答,姑姑就开始迫不及待地介绍了起来:“刚谈不久,就前几天还来我家吃过饭,挺好的小伙儿,烧菜手艺不错的,对我家晓莉也特别好。是个医生,眉清目秀的,上次住院的时候经常来看我,哎你应该有照面过。”陆母的笑眼深深,我只有讪笑。吃好饭我帮姑姑洗完碗准备先回去,准备告别的时候陆母拉住了我,笑着说:“咱们一起回吧,我也要去乘地铁的。”晚间淅淅沥沥下起了雨,我和陆母一起挤在姑姑临走前给的一把小折伞下,她顺势挽着我的手臂。我们一言两句地闲谈着天气,气氛融洽。“那边有水果摊。”陆母脚步慢了点,“有你喜欢吃的小番茄,要不要买点回去?”我笑起来:“阿姨怎么知道我喜欢吃小番茄。”“好像有次陆鸣提起来过。”陆母如是说。我紧紧握着伞柄,心口怦怦狂跳,佯装着平常模样笑着应声:“的确挺喜欢的。”雨水滴滴答答落在伞上,我蓦地想起陆鸣淡然的眉眼,很淡很淡,淡得有些疏离,又很暖很暖,暖得像三月春光。2这天陪娇娇去看婚纱。临着闹市的街道,几层的气派大楼,我们坐在落地窗边,几大本画册在面前铺开,各式各样漂亮的婚纱礼服百花缭乱。她一面感叹地翻阅着,一面哭丧着脸说好多漂亮的款式都穿不成了,会显肚子。邱胜屿在一旁安慰着:“显就显呗,一家三口一起参加婚礼多不容易啊。”看了许久,娇娇提议还是去看看实物吧。一旁的工作人员笑着说:“本来我也是这么建议的,新郎官说您怀着宝宝不能多走动。”娇娇白了邱胜屿一眼,嫌弃着说:“你真是矫情。”到底还是眉眼带笑的。我们上了楼,一排排漂亮的婚纱在聚光灯下闪着洁白的光辉,像是天使的羽翼,又像是梦境。娇娇一声尖叫就要往前蹦,邱胜屿一把将她抱在怀里牢牢按住,念叨着:“不要激动不要激动,我们一件件看。”娇娇选了十几套款式,我陪她在试衣间换衣服。我们俩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娇娇说:“这次要不是生米煮成熟饭,家里还不一定同意呢。”“邱胜屿这么好,有什么不同意的。”我帮她系着腰后的束带,“还是不要太紧吧?”“还不是那个李波,你也见过的。”娇娇一面翻了个白眼,一面利落地拉上了拉链。“你们还有联系吗?”“没有,不过我想他大概也知道我的消息了。”娇娇撅着嘴。“你和学长怎么样?”她扭头看向我。我默默垂头系着束带,浅笑点头:“挺好的。”“早这样多好。省得见识了那么多奇葩。相亲不靠谱啦,缘分这个东西,还是要靠自己碰,你说是不是。”娇娇笑得温柔,“你看就像我跟老邱,认识得有多狗血就有多狗血,小说都不愿意这么写。但我有时候在想,要是那天我没有去酒吧,要是他那天没把自己喝死过去,要是我懒得管这闲事,我们可能就连认识都认识不到。说那么多偶然,都是必然的,都是因为爱情,而不是因为正好。咱们嫁人就嫁一次,还是要嫁给爱情。晓莉,好好珍惜。”“你放心啦。”我听在心里,笑着戳着她的脑袋,“是不是可以出去了,让邱胜屿看看他哪里修来的福气娶了这么漂亮的老婆。”红色的帷幕缓缓拉开,娇娇安静地站在圆形的台子上,洁白的暗纹蕾丝礼裙勾勒着她姣好的身形,裙摆像一株绽放的百合。她的手下意识放在尚且平坦的小腹上。暖色的灯光落在她白皙光滑的肌肤,盈盈泛着温柔的光晕。娇娇的发简单地挽着,她垂首将碎发绕在耳后。然后她缓缓地抬头看向邱胜屿,脸颊上染着红霞,她并没有言语,只是安静笑着。这是我印象中娇娇最安静的时候,却也是最美的时候。一时四下寂静,我偷眼去看邱胜屿。他本是坐着,帷幕拉开的时候同时站起身来,看见娇娇的瞬间整个人都呆住了。他上前了一小步,又停住了,手抬起来,又放了下去。他只是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然后渐渐红了眼眶。“还行吗?”娇娇吐了吐舌头,因为氛围诡异地安静而开始感到忐忑。“太美了……”邱胜屿的声线带着颤,然后他偷偷抹去眼角的泪。我笑着问:“你怎么了?”“美哭了。”邱胜屿依旧盯着娇娇,“你看,她是个天使。”娇娇身后是一面巨大的镜子,她提起裙摆转着圈,仔细打量起来。邱胜屿终于站不住了,匆匆上前扶住她,不厌其烦念叨着:“走路当心走路当心,地上滑你别摔着。”一个红着脸,一个红着眼。我站在近处看着他们,心口涨满着温柔和感动,打心里为娇娇开心。大概就像娇娇说的,这就是嫁给爱情的模样。试了好几套婚纱,每件邱胜屿都说好看,娇娇翻了白眼,怒骂:“带你来干什么!没有一点实用性建议。”邱胜屿有点委屈:“是真的都好看啊……”“还有好几套没有换呢,穿穿脱脱真是累死了。”娇娇瘫坐在椅子上,“试衣服也是个体力活。”她看向了我,忽然甜甜笑起来:“晓莉,既然来了,要不然……你也试试?”“我?”我愣了愣,讪笑道,“我就不用了吧。”娇娇凑过来:“来都来了,就试试呗,反正不花钱,不试白不试。保证你一试婚纱就想赶紧嫁人结婚。”“我真不着急……”我还没说完,娇娇就指挥邱胜屿帮着店里的人拿了套礼裙过来。“就当帮我试试看,我实在累死了。”娇娇晃着我的胳膊眨巴着眼睛。我站在镜子前垂首默默理着蓬松的纱质裙摆,像雪一样洁白柔软的触感,并不真实。我打量着镜子里的那个穿着婚纱的姑娘,有点恍惚。她是我,又不会是我。五味在心,难以言说。娇娇探个头进来问:“好了没呀,出来让我看看呀。”我有点局促地站在灯下面,看着帷幕慢慢被拉开。应该有个人站在帷幕的那边才对,就像邱胜屿等待着娇娇一样,应该有个人等着我。我忽然心口狂跳,莫名地紧张起来。我咽着口水,双手下意识地抓住蓬松的裙。有个人站在帷幕那边,他眉眼温柔,唇边荡起浅淡的笑,说了句,好看。然后娇娇的笑脸占据了我的眼帘。娇娇张大嘴笑着说:“徐晓莉,***好看啊。我得赶紧拍下来发给学长看看,让他赶紧把你娶了。”像漂浮在水底,我屏息了许久,终于透出了水面。我深吸了一口空气,猛然惊醒,胸膛剧烈起伏了几回,这才定下心神,再望过去,只是面空落落的白墙,就像此刻心里的空一样,空到有点钝痛。娇娇连忙扶住我问我怎么了。我顿了顿,笑说:“胸口勒得太紧,有点胸闷,看来要减肥了。”3娇娇最近一直忙着准备婚礼,事情多且繁杂,诸如宾客的座位安排、请帖的样式、喜糖的包装、捧花的搭配、现场的音乐等。“你要不请假在家休息,要不就干脆辞职,我养你。”邱胜屿说了好几次。“辞职?不可能。我才不靠你养,女人要独立自强。”娇娇摆摆手,见邱胜屿难得表情严肃认真,又娇滴滴环上他的脖子,“我们领导已经不安排我夜班了,再说七个月后就可以拿着工资休息了。生完还有妈妈班,每天下午三四点就让下班喂奶去,多么人性化啊,还有什么要求的。”“那你让我帮你报的那个孕妈妈班怎么办?”邱胜屿有点苦恼。“我是没男人还是我孩子没爹啊,就不能你去上,回来再教我啊。”娇娇习惯性地翻着白眼。“好好好,我现在就去。”邱胜屿一口答应,跟我挥挥手,“麻烦你帮我看着她,别在那上蹿下跳跟个小孩似的。”等邱胜屿走了以后,我开始教育娇娇:“你跟你们家老邱说话语气好点,天天那么横,真是欺负老实人。”“他才不是什么老实人,坏着呢。”娇娇哼哼着。我帮她削着苹果,听她盘腿坐在沙发上挑着请帖的样式:“你说是这个白的好看,还是红的好看?我喜欢这个有蕾丝带的,不过没有红色的喜庆。哎哟好烦,要不要带婚纱照的,不过婚纱照要这个月底才能出来,不知道来不来得及。”“对了,你伴娘服选哪件,我觉得前几天那件蓝色的也不错,粉色的也不错,但估摸着你不喜欢。”我给她削着第三颗苹果,扬声问:“这盘吃完没有了啊。你天天这个速度吃苹果能把邱胜屿吃穷。”“开玩笑,吃苹果都能把他吃穷,还养得起我们娘俩么。”娇娇又开始吃苹果,想起什么,“自从怀孕就特别喜欢吃苹果,我决定了,我们家宝宝的名字就叫苹果。邱苹果,邱小萍,邱小果。现在的小朋友,一个个名字都是生僻字,搞得跟字典一样,叫也叫不来,而且动不动就四个字,一点都不接地气。要我说,就不如什么狗剩啊,铁柱啊,傻妞啊……都可以的嘛。”我瞅着娇娇煞有介事的样子,笑起来:“你这么坑孩子真的好么?”“到时候写纸条让他抓阄嘛,抓到哪个叫哪个。反正说起来是他自己选的,赖不了我。”我们俩窝在沙发上笑得前仰后合,娇娇又想到什么,很正经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对啦,后天学长生日,你想好怎么给他庆祝了没?”“哎?”我心里一惊,顾松竹要过生日了?“哎?”娇娇也是一惊,“你不知道?这女朋友不合格啊。”说起来,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顾松竹了。他一直很忙,会诊、值班、抢救,还有各种学习会培训班,几乎整天整夜都在医院。我终于相信娇娇刚工作的时候跟我说在医院休息室睡了半个月没有回过家的事儿了。我之前曾与他笑说,怪不得医院里那么多一对对一双双的,只有内部分配才最合理。“我们好久没见了。”我垂头摆动着沙发罩上的流苏。但是我心里清楚,这只是个借口,因为他忙,我有了不见面的理由。顾松竹也曾在午休的时候,难得的三四个小时空闲联系我,想一起吃饭或者见面什么的,都被我委婉以“你好好休息”拒绝了。想到他,我莫名感到心虚。“好好准备准备啦,学长嘴上不说,心里肯定盼着呢。他可闷骚了。”娇娇怂恿着我。我应声点头。很不巧的是,顾松竹这天也要上班。他并没有很在意过生日这件事,或者并没有表现得很在意。我想与其在外面看看电影下个馆子,两个人都很疲累,不如就在家里做顿饭,温馨轻松一点。顾松竹很愉悦地答应了,并且表现得很期待。我一早去了菜场,娇娇说顾松竹喜欢吃小黄鱼还有笋尖,最爱吃的菜是土豆炖牛腩。虽然我咨询之后,她在电话那头数落了我很久“你一个女朋友还没我了解得多”。阳光很好,心情也不错,我把家里仔细打扫了遍,擦了窗户换了床单和餐布,玻璃花瓶里也摆上了早上顺路去买的几朵香槟玫瑰。选了件舒适却不至于懒散的家居服,头发随便扎了个丸子。我在镜子前站了一会儿,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用隔离霜简单地打了个底,眉笔轻轻扫了两下眉毛。毕竟客人来家里,还是要打扮打扮。夜色渐深,楼下灯盏一段段亮起来。顾松竹敲门的时候,我刚刚把炖好的山药排骨汤端上桌。屋内灯光照在他脸上的瞬间,他面上犹带的几抹倦色已经隐去了。“在走道里就闻到香味了。”顾松竹笑着进来,晃了晃手里拎着的东西,“娇娇说你喜欢喝梅子酒,我带了瓶。”娇娇果然是最了解我们这对不太合格的情侣的人。土豆炖牛腩、油煎小黄鱼、凉拌西兰花、清炒笋尖,还有刚出锅的排骨汤。淡粉色碎花餐布,白亮的餐盘,盛开的玫瑰,看着就温馨极了。顾松竹满面不加掩饰的笑容,挂好外套坐了下来。“虽然没你手艺好,但姑且还能吃。”我谦虚地说。“很好。”他一面吃,一面夸奖着。很长一段时间,我们之前,除了“多吃点”以及“真好吃”,再没有其他的话题。电视里新闻联播的背景音将有些尴尬的场面稍微缓解了些,我们三言两语地聊着时政和网络上一些热门的事件话题,后来话题延伸开,他说起遇到的病人,我谈起同事的八卦,终于有浅淡的欢声笑语在餐食之外。这让我轻松了许多。我把之前买的生日蛋糕拿了出来,想着饭后甜点,走个形式,选的是草莓奶油的小蛋糕,也就两个人的分量。“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口味的蛋糕,就按着我的口味买了。”我笑着说,我是再不好意思去问娇娇了。我点燃了蜡烛,关上了灯。烛火曈曈,他的影子拉长着摇晃着。“祝你十八岁生日快乐。”我眨着眼睛,笑眼望着他。“就三十岁就好,十八岁的时候还没遇到你。”顾松竹柔情蜜意地说着。我轻咳一声,继续主持流程:“许个愿吧。”顾松竹闭上眼睛许好愿,我们一起吹熄了蜡烛。房间黑了下来,我起身去开灯,他拉住了我的手。我们离得很近,我已经能感到他的呼吸。他仍旧在慢慢凑近,外间的月光清清冷冷透进来,顾松竹的眼睛隐约闪着星光。我退开一步,笑着说道:“寿星,赶紧切蛋糕吧。”我没再看顾松竹的神情,转身开了灯。吃完蛋糕,我预感到之后大概需要跑个二三十公里,才能弥补今天的热量罪孽。之后顾松竹主动挽起袖子去洗碗,我赶紧抢了过来,笑说:“今天就不劳烦寿星了,你去坐着看看电视。”他也不再推脱,离开了厨房,在房间里缓步溜达着四处看着。“这幅画挺好看的。”顾松竹的声音传来。我扭头看过去,见他站在白墙上我自己装裱的画面前端详着。画里是七月的我,饭后微醺,眉眼弯成月牙,连发梢都带着笑意。“几笔白描,却很有神韵。”顾松竹评价着,“画的人很用心。”我默默无声地洗着碗,并没有接他的话。顾松竹也没有了声音,只有哗哗的水声和杯盘碰撞的声音。这之后,他从身后抱住了我,下巴抵在我的肩膀上,也不说话,轻微的鼻息撩动着我耳边的碎发。我身体僵硬,心脏跳得厉害。在此之前,我们似乎只是牵过手。“什么啊,你们就只牵手啊,要不要这么柏拉图啊。两个人年纪加起来都要六十岁了,还当十六岁花季的恋爱呢。”这件事情曾被娇娇这么吐槽过。我也细想过,但顾松竹从来不主动过分亲近,我当然也不会贸贸然抢这个主动。我们总还是在互相的试探中和友好的相敬里。我安静地由他抱着,他身上淡淡的气息说不上来,却很安宁。“吃得很好,辛苦你了。今天过得很开心,谢谢。”顾松竹轻轻在我耳边说着。“开心就行。”我声音温暾,低头关了水,把盘子都摆好。他并没有松开我,依旧在我耳边笑:“我明天休息,倒是不着急着走,不如看会儿电视?”“好。”我说完,从他怀里不动声色退离出来,笑着问,“看电影吧?有什么想看的。”客厅里只开着盏落地灯,我们坐在沙发上,顾松竹倒了酒,放在茶几上,电视里放的是《怦然心动》。这种环境,看一部文艺类的爱情片,安安静静的也好。“有的人浅薄,有的人金玉其外而败絮其中。有天你会遇到一个彩虹般绚丽的人,当你遇到这个人之后,会觉得其他人都是浮云而已。”电影的最后,朱莉和布莱斯在树苗下相握的手交缠的眼,顾松竹也握住了我的手。而我心事重重,一言不发。我们沉默地看完整部电影,其间顾松竹带来的梅子酒已经喝了大半。我又弯身去倒,他抓住了我的手,无奈地说:“以为你会喝点酒,想不到你是个小酒鬼,喝了不少啦,今天就喝到这里吧。”“好。”我依言放下酒杯,他的手却没有松开。“晓莉。”顾松竹很轻很柔地唤了我一声,他的指腹像春天新生的柳枝拂过我的脖颈,惹得我从脊椎骨泛起一阵温柔的战栗。“我明天再走吧?”他声音软糯,带着征询的语气,听着却是陈述。一盏暧昧灯光,顾松竹的脸凑得很近,我慢慢靠在沙发上,而后看见他幽黑的眼眸里那个意乱的我。我这次是逃不掉了,这么想着,我闭上了眼睛。他的唇齿间带着浅淡的酒气和梅子味,嘴唇温软而甜腻。我整个人都在抖,无法抑制地颤抖。顾松竹伸手搂住了我,手掌抚着我的背,动作轻缓,似在安慰。然后他逐渐加深了这个吻,嘴唇的临摹变成了唇舌的交汇,手掌的轻抚变幻成游移,呼吸开始沉重且急促。我躺在沙发上,他欺身上来,抱枕压在腰下并不舒服,顾松竹将它抽了出来不知扔去了哪里。电视里还放着电影的片尾曲,“Let it be me,let it be me”我想着那棵大大的梧桐树和树顶的风,还有朱莉遇见他的那一眼,她相信他会吻她。他们说,那是一种怦然心动的爱情。我以为我会心如鼓捶,小鹿乱撞,但除了略微的醉意和酥软,此刻的我出乎意料地平静,以及无法解释地难过。暖色的光洒在眼皮上,然后我看见了一个人。4他在廊下的扶疏花影里,他在暖色灯光下用手机帮我拍照,他在暖光色的灯光下坐在对面静静地看书,他是我在佛祖面前心里念着的那个人,他在暖黄色灯光下画着画,嘴边或许还带着些笑,粉色的霓虹灯照在他神情浅淡的脸上,我眼角的泪滑下来好似那片星空海浪下,他指尖飘落的点点猩红。当红色的帷幕缓缓拉开,他就站在对面,眉眼温柔微笑着说,好看。我透不过气,胸闷得无法呼吸。歌里在唱:“Each time we need love,I found complete love”我忽然明白了我怅然若失的是什么,爱情里的怦然心动。也许他不是个具象的谁,但他是我心生的爱情。我猛地推开了身前的人。然后我坐直了身子,终于露出了水面一样大口地喘息。顾松竹惊愣地看着我,我垂下头整理着凌乱的衣领,嘴唇翕动几回,终是开口:“对不起,我有点喝醉了,头有点疼,想休息了。”我没有看他,因为我不敢。我面对顾松竹,自始至终是心虚的,尤其是此刻。“对不起。”我又说了遍。他沉默了一阵,叹了口气,只是说:“你好好休息。”顾松竹站起身,把掉在地上的抱枕捡了起来放回沙发上,然后他离开了。走前他还到厨房收拾了一阵,拎着垃圾袋走了。这期间,我只是默默望着。看着这个肯为二十八岁仍一无所有的徐晓莉付出感情的男人,我既深深被感动又感到无比内疚。我蜷在沙发上望向窗外,顾松竹的车离开了,他的尾灯闪烁,消失在了视线里。远处,密密的灯盏,不见繁星。再见顾松竹,是一个礼拜之后,我们约在了乌托邦酒吧。这一个礼拜,我们还是在各忙各的之余日常地问候和闲散地聊天,似乎与之前没什么不同,但我们都清楚,再不同了。杜六一很熟络地问我:“好久不见,亚历山大?”我瞅了眼对面的顾松竹,笑着婉拒:“两杯果汁就好。”杜六一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顾松竹,挑眉了然一笑打了个响指,知趣地走了。我们各怀心事,许久没有人说话。“你……”“你……”想打破尴尬,却又陷入尴尬。“你先说。”他温柔一笑。“你最近忙吗?”我顾左右言他。“还好,一直那么忙。”他回答完,又是一阵沉默。“天气越来越凉了,要注意保暖,医院里面患上流感的很多。”顾松竹闲言着,我知道他有话在喉,只是在纠结与踌躇。我们依旧各怀心事,默默喝着饮料。今天没有驻唱,小小的舞台空落落的,吧台也没有人坐,杜六一一个人默默地调着酒,看着也是空落落的。他似乎也感觉到今夜的冷清,打开了音响,放起了蓝调。“晓莉。”顾松竹喊了我一声。我抬头看他,等着他的话。“其实我很早就认识你,一直听娇娇说起你,你们也总是形影不离的。最开始对你印象深刻,是在你们那届的毕业典礼上,娇娇请我观席,你当时的男朋友在台上向你表白的时候,我就坐在第一排。你穿着条浅色裙子,长发披肩,简单清新,那个人也是英俊潇洒的。当时我很羡慕你们,也有点遗憾大学的时候应该抓住有些机缘让娇娇介绍我们认识。当时并没有其他想法,只是觉得做个朋友也不错。”我微微张着嘴,想说些什么。顾松竹闷着头想一口气说完,我继续听着。“第一次见面,也是因为你家里的变故。之后从娇娇那里知道了些关于你的后续故事,以及你陆陆续续的相亲对象。我知道这些年你过得不容易,但我始终只是个很遥远的路人。有点后悔要是早些遇见你,哪怕早个两三年也行。我懵懵懂懂的心思,对你有好奇,想接近,却没有缘由。”“总会想些看起来不太明显的机缘与你套着近乎。后面出国学习了挺长时间,一直惴惴不安着在这个时间段你会不会已经解决了终身大事。时不时地给你写明信片、发微信,想着至少不要断联系。回国的飞机还在滑翔,我就在想该怎么去找你,是否要直接点,是否要表白。飞机落地手机里收到你半年前的短信,写着‘好’,忽然就有了自说自话的信心和勇气。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呢?”顾松竹笑起来。“谢谢。”他说着,唇角扯着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我没有回答。然后他接着说:“我明白,你已经尽力了。但我也明白,你到底还是勉强,或许是心有顾忌。毕竟感情的事,不用明言就能体会。我对你而言,或许是刚好我在、有我真好,而不是……顾松竹,我就是要你。”我只是看着他,心头安静。“我很喜欢你家里墙上那幅画,因为画里你笑得很开心。我喜欢你那样地笑,即使我还没有见到过。”顾松竹说着,垂下头搅动着饮料。“我明白想要真的走进你的心里,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我想着循序渐进,总归会有这天的,所以我不介意再等。但是……不管我如何想拉近距离,我如何向你走过来,你始终在那里,不离开也不会向我走过来。当然,我不是怨怪你那天拒绝了我,而是我忽然明白,你心里那个人不是我。这让我很沮丧,很失望,并且很嫉妒。我觉得我做了能做的所有事,给你时间给你包容,然而你依旧不愿意敞开心扉。”顾松竹声线如水,很平很静,没有波澜,更像一汪死水。我无话可说,我该说的,他都替我说了。“我后面自己想了很久,是该继续等你呢,还是该就此放手,成全我们两个人呢。”顾松竹饮尽杯中的果汁,默默念叨。他说的,是成全我们两个人。“晓莉,我们分手吧。我无法像你一样,在机场等一艘船。我们都应该面对现实。”顾松竹在闪烁的粉色霓虹灯下抬眸望向我,他的眼眸里染着粉色的光,却氤氲一片不见光彩。我怔愣地望着顾松竹,嘴里原本想说的话,瞬间忘得一干二净。他无法像我一样,在机场等一艘船。他无法像我一样,蒙着头躲在沙堆里,沉浸在这个年纪不该还存在的乌托邦里,不去想现实中的一切。我了然我对顾松竹的心虚来自于什么,是我明明不喜欢他,却对他做了一件很婊的事情:喜欢上被他喜欢的感觉,却偷偷想着该放下的人。我甚至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谢谢。”我鼻尖泛酸,简单两个字声音却抖动得厉害。我以为我会抱着愧疚之心说对不起,但更多的是可耻的释然。这是我对顾松竹说的最后一句话。“晓莉,祝你幸福。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朋友。”顾松竹依旧在笑,那笑容里多了几分初遇时的寒暄和寒心后的疏离。乌托邦酒吧或许是我的一个劫。我的情缘,都是止于这里。顾松竹的事情我暂时没有跟姑姑说,我知道她知道后的后果多么严重。她一定会拿出“你都要三十岁了,还做着白日梦等着白马王子”这句话。当然,对姑姑来说顾松竹就是“白马王子”,她大概还会补一句:“为什么白马王子来了你都不要?你是不是傻,还是脑子被门挤了?”5我想起上初中那会儿流行笔友,在少年刊物每页页尾,都会留下收信地址和收件人,还有他们简单的自我介绍。我专门买了很多漂亮的信纸和邮票,陆续交过几个笔友,讲些自己的事情和生活中学习上的烦恼和困难,还有那些青涩懵懂的感情。一收到笔友的回信,我就喜滋滋地捧着跑回房间。姑姑一边做饭一边回头瞅我,无奈地咂嘴:“跟陌生人聊得那么起劲。”我吐了吐舌头,话在嘴里什么也没说。只有对陌生人,才敢讲心事呢。那时的心事是隔壁班的高个子男生,他跟我一样,每天都是骑自行车上学,我们偶尔会在车棚遇见,只是照面知道对方是隔壁班的,仅此而已。车棚藏在学校的角落里,边上是废弃的仓库,几面玻璃都被石头打碎,里面黑漆漆的不敢深看。冬天天黑得早,那唯一的一盏路灯撑了小半个学期终于坏了,倒不是黑掉,而是一闪一闪的,这忽明忽暗的路灯更是吓人许多。班里没几个骑车的同学,每天放学独自去取车简直就是噩梦一样的经历。有天战战兢兢借着一点点教学楼透下来的光线推车出来,背后一阵冷风吹过,那些老港片里恐怖的桥段全部浮现在脑海里,感觉有很多双眼睛和无形的手就在我没注意的地方。我推着车撒腿往外跑,拐过小径,看见了那个男生。他撑着单车站在拐角路灯下,低头踢着脚边的石子。大概是听见一阵狂乱的响动,朝我这边看来。然后他笑了笑,推车迈开了步子。就走在我不远不近的前面。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终于慢慢地安定了下来。在这之后的每个冬夜,我几乎都能在车棚外这盏路灯下看见他的身影。然后我们一前一后地走着,出了校门,一个往左一个往右,从头至尾甚至连眼神的交汇都没有。我却在他无声沉默的陪伴中倍感温暖和欣喜。那盏年久失修的路灯,忽然让我的懵懂青涩化出了灵性来,我在这冬夜中踩着他的影子走着,心口却开着春天里雀跃的花朵。我开始期待每个经过隔壁班窗子时那匆匆几秒的寻找,期待着做操的时候几个转身运动偷偷的一眼,期待着食堂有没有机会坐到他隔壁桌,听听他喜欢聊的话题。“我是不是该问问他的名字?”我在信里这样问笔友。但是我没有问。新学期开始,不管是透过隔壁班的窗,还是那盏路灯下,我再看不到他了。我猜测,他可能是转学了。我倾诉着我的失落,但我也明白在少年时稚嫩的我们,不像现在有许多通讯方式的我们,可能连换个座位都能催生出异地恋和新欢的我们,转学这样的情况,相当于天涯海角。我甚至庆幸,我并不曾知道他的名字,我并不曾胆战心惊地找机会与他闲聊两句,我也没有机会和他牵过手,然后在某天流着泪与他告别。笔友问我:“你喜欢他吗?”“喜欢。”“喜欢什么?”“不知道,只是那种感觉。”“你喜欢的可能只是去喜欢一个人的感觉。”笔友这么回信。很多年后我想起这个蓦地打开我心房的隔壁班男生,除了那盏冬夜里昏暗的路灯和他推车前行的背影,还有我像是抓住救命稻草的心跳,我什么也不记得。我依旧也说不上来喜欢陆鸣什么,但在我对他的记忆里,那盏书店外的路灯下他靠墙等待的身影也这样深刻。他像是我的爱情,不,他是我的爱情。我很难向别人解释于我而言,爱情是个什么东西。姑姑并没有对我父母的车祸细节多做描述,这是她不太愿意讲、我也不太愿意听的事情。但我还是忍不住想着办法上网搜索关于父母的片段碎语,想拼凑出他们的模样和日常来。那则旧时的通讯稿就这么惨白地跳进眼底。那辆蜿蜒山路的面包车大雪天跌落了山崖,五天后才被人发现,很不幸的是已经全部遇难。他们发现了一对紧紧相拥的遗体,女性当场死亡,抱着她的男性应该是死于严寒和伤口溃烂。人们通过他们身上留下的书信辨认了身份——那是张临时写的便签,字迹歪扭隐约可读。“遇见你便发誓爱你一生,可惜我们的一生太短。”高中的时候为了偷藏成绩单,在姑姑的一个小抽屉里找到了这张压平褶皱的便条。所以我始终相信爱情,不是浮于表面的情欲之爱,而是两个灵魂穿越过人海一眼即认出对方就是今生挚爱的重逢。我曾经遇见过,对我而言算是一眼便体会到了自己孤独寂寞的灵魂,洞悉了时光的川流将往何处,那只是一瞬花火,缘起缘止由不得我。我始终相信它还会来,不管何时,哪怕三十岁,哪怕四十岁,哪怕它一直不曾来,但我想它一定在路上。我只想要爱情,就这么简单,就这么艰难。6和顾松竹分手我也还不曾告诉娇娇。但我无法告诉她了。收到她正式选定的请柬的那一天,我接到了电话。如平地惊雷,轰然间世界万物崩塌。娇娇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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